何振福看了一眼,臉色一變,忙不迭的把牌子又扔了回去,那玩意兒燙手,摸不得。
那隻鬼飄到了南牆前,偏著頭望著素白落地的牆,左看右看,驀然抽出了腰間的劍。
他一手拿著金燦燦的鈴鐺,一手拿著白蒙蒙的劍,在白牆前群魔亂舞一般晃著,怎麼看怎麼彆扭。
何振福踮著腳尖貓著腰走過去,拍了下那隻鬼的肩頭,道:“這位公子,你是跳大繩的?”
那隻鬼被嚇了一跳,嗷的一嗓子蹦出老遠,轉頭罵道:“你怎麼走路沒聲兒啊,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何振福嘁了一聲:“公子,你這大繩跳得不錯啊。”
那隻鬼啐了一口:“滾,你才是跳大繩的,你全家都是跳大繩的。”他擺足了高人的派頭,搖著鈴鐺道:“你離遠點,彆影響我發揮。”
他的影子從地上延伸到牆上,清脆的鈴音聲聲不絕,似笑還哭,長劍高舉過頭,劍穗兒晃啊晃的,晃得人眼暈。
他這一番做派,引來了內衛們的圍觀,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起來,恍若無數隻蚊蠅在禪房裡盤旋紛飛,嗡嗡直叫。
何振福轉頭,不耐煩的狠狠瞪了內衛們一眼。
內衛們頓時噤若寒蟬,不敢亂說話了,隻以眼神交彙。
那隻鬼對身後的一切都置若罔聞,隻專心致誌的搖著鈴鐺晃著劍,在白牆前頭念念有詞的轉著圈兒,至於念得是什麼,就沒人聽得懂了。
突然,他輕輕吐出個“開”字,一伸腿兒,就擠進了白牆。
那牆上並沒有多出一道縫隙,而他的身軀也並非薄的像一張紙,但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先擠進去一條腿,接著是肩膀,然後是另一條腿。
最後,他大半個身子都已經擠進了白牆,隻剩下腦袋和半個鞋尖還露在牆外頭。
內衛們都嚇瘋了,嚇得連叫都不會叫了,兩條腿不停的打顫,腿軟的像湯餅,站不住也挪不動了,“鬼啊”這兩個字兒就在嘴邊,可舌頭打結嘴發顫,怎麼也喊不出來了。
就在這時,那隻鬼喊了一聲:“哎喲我去,怎麼卡住了,那個誰,快來,過來幫個忙,推我一把。”
內衛們麵麵相覷,推一把,彆逗了,根本走不動好嗎。
何振福轉頭罵了一句沒用的玩意兒,拖著兩條軟綿綿的腿走過去,問道:“推哪?”
那隻鬼動了動脖子,聲音有些嘶啞了:“推腦袋,快點,憋死我了。”
何振福克製住滿心的懼意,抖著手按住了他的腦袋,把他推進了白牆。
韓長暮撚著一枚白子,定定望著棋局,半晌沒有落子。
棋局上的形勢已經大變,黑子與白子各自占據了半壁江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雖然勝負仍舊未定,但白子的敗局顯然已經扭轉過來了。
地上的兩支蠟燭已經燃燒過半,火苗也不那麼明亮了。
姚杳始終端著那兩隻杯盞,酸麻疼痛從指尖裹住整條手臂,僵硬的皮肉在微微顫抖。
韓長暮深深透了口氣,吹過垂落下來的一縷白發,撚著白子的那隻手,皮膚暗黃晦澀沒有光澤,布滿了一道道細紋,那隻手如同裹了一層雞皮,雞皮下頭骨節顯現,瘦的驚人。
啪嗒一聲,白子終於落在了棋盤上。
姚杳趕忙抬頭去看,她不懂棋,看不出輸贏,暗沉沉的出聲問道:“誰,贏了?”
一語未竟,棋盤上就又有了變化,黑子劈裡啪啦的飛出了棋盤,落在了漆黑如墨的棋罐裡。
就在此時,縱橫交錯在半空中的細絲,輕輕顫動了幾下,幽光散儘了。
韓長暮如釋重負長長籲了口氣,凝了許久的汗落了下來,嘶啞著嗓子道:“破了,壽元不會再減少了。”
姚杳趕緊撂下兩隻杯盞,揉了揉僵硬的手臂,手上同樣也是雞皮密布,她喃喃道:“壽元不會減少了,可也已經老成這樣了,以後怎麼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