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神片刻問道:“你是說拓跋伏允給了你銀子和藥,讓阮君假死,然後把她帶出了教坊?”
薛祿直挺挺的跪著,十分利索的就把拓跋伏允給賣了個乾淨:“是,他給了小人一千兩銀子,要麼買阮君死遁,要麼買小人的一條命,小人怕死,也想著阮君毀了容貌,與其在教坊裡苦熬,不如放她脫離苦海,也算小人積德行善了,小人就答應了。”
韓長暮打死也不相信拓跋伏允是因色起意,對阮君一見鐘情了,他一定是另有所圖,眼看著薛祿已經說的十分乾淨了,便指著旁邊的兩個內衛道:“你們跟著薛大人去火真包下的房間,仔細搜。”
薛祿應聲稱是,帶著兩名內衛騰騰騰的上了樓。
就在此時,何振福也帶著內衛下了樓,走進廳堂中,躬身回道:“大人,都問清楚了。”
韓長暮神情肅然:“說。”
何振福道:“花娘,管教娘子和小廝們的身契都查過了,都是死契,皆有檔可查,並無來曆不明之人,他們的房間也都沒有異常,據教坊中人說,這幾日來的都是熟客,且大部分都是官員,尤其是今日,並沒有生麵孔,而封教坊之前,也沒有人離開過,在內衛司突然將教坊各門封了之後,隻有一名叫火真的男子,突然離開了,但卑職查問過內衛,直到搜查教坊之前,都沒有人出去過。”他從袖中抽出一張紙,展開給韓長暮看:“大人,這是卑職讓教坊中善於丹青之人畫的火真的畫像。”
韓長暮一瞧,這火真四旬左右,鳳眼細長上挑,精光四射,鷹鉤鼻子顯得陰氣森然,臉上兩道法令紋極深,嘴唇極薄,嘴角下掛,一臉苦相,嘴唇上兩撇小胡須看的極為怪異,與這張臉十分的格格不入。
他下意識的忽略掉那兩撇小胡須,覺得這原本就該是個麵白無須之人,陰氣十分的深重。
他想,薛祿或許猜得不錯,這人的確是個寺人,若不是宮裡的,那就是外頭的,宮外用得著官宦的,隻能是個個王府。
而宦官與宮女不同,一日淨身,終身不得出,隻能老死在宮中或者王府裡。
他凝神的功夫,兩名負責搜查的內衛下了樓,其中一個內衛將一隻紫金銅博山爐擱在了食案上。
內衛躬身道:“大人,房間裡收拾的很乾淨,隻留下了這個香爐。”
韓長暮點點頭,拿過來仔細看了看,香爐裡的香灰都倒乾淨了,隻有縫隙裡還有一些殘留。
那香灰還有些餘香,如蘭似麝,氣味很是奇異,他想了想,把香爐仔細包好,他雖辨認不出這是什麼,包騁一定辨認的出,他可不相信此物與養蠱全無半點關係。
他眯著眼輕輕一哂:“此人若非心裡有鬼,怎麼會在內衛封了教坊之後,便清理了房間,連夜出逃,他離開的時候,平康坊已經宵禁了,他出不去,何振福,吩咐內衛帶著畫像在各個花樓查問,嚇也要將他嚇出來。”
何振福躬身稱是,忙叫過十幾個內衛,讓他們把火真的樣貌記清楚,打發他們出去查問了。
見教坊中已經沒有什麼可查的了,韓長暮抬頭對薛祿沉聲道:“你想戴罪立功嗎?”
薛祿已經跪的膝頭冷痛了,他原以為自己犯在了這個活閻王手裡,這回肯定死定了,驟然聽到韓長暮這句話,他頓時狂喜,也轉瞬明白了韓長暮的意思,此人這是捏住了他的命門,逼迫他效勞,他連連磕頭道:“小人願意,小人願意替大人效犬馬之勞,以後教坊中的一應事務,小人都聽從大人的安排,絕無隱瞞。”
韓長暮眯了眯眼,此人還真是伶俐通透至極,他點了點頭,沉聲道:“如此甚好。”他頓了一頓:“本官記得教坊裡是有三位教坊使的。”
薛祿一下子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道:“是,大人,另兩位教坊使進入常駐宮中的內教坊,看管官妓們排演新曲。”
韓長暮挑了下眉:“那麼,這教坊也並非是薛大人的一言堂啊。”
薛祿的臉色變了一變,緊緊抓住了這個機會不撒手:“大人若信得過小人,小人就將這教坊,變成大人的一言堂。”
韓長暮不置可否的挑唇,倏然一笑,騰地一下站起身,緩步往外走去。
薛祿不明就裡,轉過身,緊跟著韓長暮的背影又磕了個頭:“大人。”
韓長暮的身形一頓,微微轉身,望著跳躍的燭火,淡淡道:“薛大人想為本官效勞,也要看有沒有這個資格,本官有耐心,薛大人也要有耐心才好。”
言罷,他頭也不回走出了教坊,翻身上馬,踏著滿地月色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