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分立而坐,韓長暮回味了下那幾道旨意的其中深意,又見高輔國麵露踟躕之色,隨即屏退了左右,淡淡道:“高公公有話還請直說。”
高輔國思忖道:“世子,韓奉禦想見一見漢王殿下,不知殿下現在可否方便?”
韓長暮微皺了下眉,沉凝道:“殿下如今的情形,見一見倒是無妨的,隻是高公公,韓奉禦。”他神色艱難,頗有些不忍:“高公公和韓奉禦此來,看一眼自然是應該的,可要如何回稟聖人就得仔細思量思量了。”
高輔國和韓增壽皆是一驚,臉色大變。
二人愣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高輔國才抽著嘴角艱難問道:“世子的意思是,殿下傷的很重?”
韓長暮麵無表情,波瀾不驚的頷首:“高公公,韓奉禦,隨我過去一看便知。”
他越是不慌不忙,高輔國和韓增壽的心裡就越是沒底,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若隱若現的忐忑不安。
靜了片刻,高輔國輕咳了一聲,率先站了起來:“咱家奉旨而來,若不見一見漢王殿下便回宮複旨,那便是欺君之罪。”
若不見一見謝孟夏便回宮複旨,犯了欺君之罪的又何止高輔國一人,似乎奉旨前來給漢王瞧病的韓增壽的罪過還要更大一些。
想到這裡,韓增壽心中一凜,也背好了小藥箱子,跟著匆匆起身:“下官也是此意。”
韓長暮挑了下眉,麵無表情的淡淡點頭:“既如此,那便請高公公,韓奉禦移步吧。”
明晃晃的陽光灑落下來,濺進高出地麵的
長廊,高輔國穿過陽光,邊走邊看,這處宅邸是他親自選的,當初他足足挑了三個多月,看了不下數十宅邸,才選中了這裡,位置自有深意,而宅子裡的的房舍布局,景致花木,他都撚熟於心。
此次是韓長暮住進來後,他頭一回進府,他看著空闊疏落的院子,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宅邸分明與剛買的時候沒什麼變化,可他一路走來,卻又覺得隱隱有些不同,隻是這怪異的感覺稍縱即逝,快的他沒有抓住,自然也沒有看出有什麼地方不同。
他緩步走著,臉上是一派平靜似水。
可韓增壽就沒這麼平靜了,他身為執掌太醫署的太醫令,是奉了密旨來給漢王殿下請平安脈的,不管是漢王不平安,還是他無法讓漢王平安,這兩個結果,都是他擔待不起的。
太醫署的奉禦雖然品階不高,官職不大,但卻是個十分要緊的位置,是離隱秘最近的人,太醫署的奉禦素來都是宮裡換得最快,也死得最快的人。
而韓增壽作為太醫署的太醫令,在宮裡浸淫了數十年,手裡握著大把人的秘密,卻依然活的穩當而有生機,自然有他屹立不倒的不二法門。
他亦步亦趨的跟著高輔國,就像靠著一棵粗壯茂盛的大樹,眼仁兒一動,沙啞著嗓子欲言又止:“高公公,您看這事兒。”
高輔國眯了眯眼,平靜而溫和道:“韓奉禦,稍安勿躁,先看看漢王殿下的情況再說。”
韓增壽抽了抽嘴角,望著高輔國波瀾不驚的那張臉,就氣不打一處來,感情不是他頭頂上懸著刀尖給人瞧病,他當然是不著急,樂的做壁上觀。
既然是奉了密旨,韓增壽便是背著藥箱子獨自而來的,他抓著藥箱袋子,幾步便追上了韓長暮,看一眼那雙冷冰冰沒有表情的雙眼,他乾乾道:“那個,韓世子,漢王殿下的病,究竟如何了。”
韓長暮淡淡的掠了韓增壽一眼,頗有些苦惱道:“韓奉禦,某不通醫術,實在看不出來殿下的病勢如何,還得有勞韓奉禦了。”
韓增壽保養的極好,年過四旬了,頭發還是烏黑發亮的,臉上也沒什麼皺紋,可今天他受的打擊太多了,接連被兩個人怒懟,他噎的頻頻皺眉,眉心處憑空便多長了幾道細紋。
走出了曲曲折折的長廊,眼前突然一亮,韓長暮沒往內院去,反倒拐了個彎兒,徑直往外書房的方向去了。
高輔國有點可惜,想要借著這個機會見一見清淺的打算落空了。
他暗自腹誹,此人怎麼能如此謹慎呢,連自己的枕邊人都防著,就不嫌累的慌嗎?
一條青石板路穿過前庭花園,通向外書房,道路兩旁一片空曠,無樹無花,毫無景致可言,陽光無遮無擋的落下來,整個園子在眼前一覽無餘。
高輔國滿臉錯愕,他分明記得從前廳到外書房之間,是一片不大的荷塘,買下來的時候,水麵上還飄著枯萎了的荷葉,可現在,荷塘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