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到了隔壁客房開方子,提筆刷刷刷的寫著,一邊寫一邊斟酌,寫了又改,改了又寫,落筆艱難,思量萬千。
韓長暮深深望了姚杳幾眼,對劉氏道:“去打水,給姚參軍擦身,要避開傷口,待韓奉禦開好了方子,再給姚參軍清理傷口,重新包紮,換衣裳,這三日,你要親自煎藥,不得假手於人。”
劉氏神情肅然道:“是,婢子明白。”說著,她轉身出去打水。
韓長暮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撕心裂肺的痛了,他痛的幾乎落下淚來,忍了又忍,淚盈於睫道:“金玉,從今日起約束府中下人,不得隨意走動,不得出府,所有暗衛都調入外書房和這處小院。”
金玉亦是肅然的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安排了。
安排完了這些,韓長暮渾身脫力似得坐下,唇邊已經乾涸的起了皮兒,有氣無力的撩著眼皮兒,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包騁試探著問道:“大人,不然,您先去洗洗換身衣裳?”
韓長暮搖頭
,低沉道:“不了,等等韓奉禦的方子。”
客房裡燒了火炕籠了炭盆,便有些乾燥,窗戶也不好關的太嚴實,一縷風從窗戶掠進來,在燈火上停了停,燈火一晃,散發出暗淡的光,如同盛極而衰的生命,走到了暮年。
李二娘趕忙用薄紗燈罩罩住燈燭,昏黃的燈火從薄薄的燈罩透出來,蕩漾起水波樣的漣漪。
這客房裡燈火通明,貼著牆跟兒擱了兩盞落地燈架,上頭原本燃的都是白燭,金玉得了姚杳重傷而歸的消息後,嫌白燭不吉利,便做主全換成了紅燭。
李二娘將精巧的燈罩一個個罩在燈燭上,紅蒙蒙的光暈透出來,暖融融的客房裡氤氳開些許生機。
更漏一滴滴的落下,每一滴都砸在心上。
時光分明飛逝而過,可眾人都覺得今夜的時間,過得格外漫長。
急匆匆的腳步聲在廊下響起,韓增壽拿著一疊子方子闖進來,帶進一陣涼風。
他將方子一張張的擺在書案上,原是想給韓長暮仔細講解一番的,可剛起了個話頭,韓長暮便按住了他的手,沉聲道:“韓奉禦,本世子,信得過你。”
滿腹的話頓時咽了回去,韓增壽抽了抽嘴角。
誰怕他不信任了,怕的是他找後賬!!
韓增壽無法,隻好低聲道:“照方煎藥吧,灶上不能離了人,要仔細看著藥,不能煎糊了,用法下官都寫在方子裡了。”他又拿了兩個瓷瓶出來,一紅一白,看起來晶瑩剔透,擱在燈火下,潤澤的光流動著。
他掂了掂那兩隻瓷瓶:“姚參軍的外傷也不少,用這個白瓶子裡的藥化水清理傷口,晾乾後用這個紅瓶子裡的藥塗抹,最後再用刀傷藥包紮,一日換兩次藥即可。”
韓長暮點頭,抬眼望了望劉氏。
劉氏將銅盆擱好,肅然道:“婢子都記下了。”
韓長暮道:“好,你先給姚參軍擦洗換藥,隨後再去煎藥。”
聽到這話,李二娘訥訥開口:“大,大人,民女,也會煎藥。”
韓長暮愣了一下,巡弋了李二娘一眼,這瘦伶伶的怯弱模樣,煎藥是無妨的,隻怕有個什麼事兒,她既護不住藥,也護不住自己。
他搖了搖頭,言辭平淡卻不容拒絕:“你照顧好顧大郎即可。”
李二娘低下了頭,神情微微有些沮喪。
見此情景,包騁自告奮勇道:“還是我去煎藥吧。”
韓長暮挑眉。
包騁會法術,有功夫,又會煉丹,煎藥豈不是手到擒來。
他點頭道:“好。”他微微一頓,話中有話的叮嚀:“要仔細,這麼多方子,彆弄混了。”
包騁自然明白韓長暮的意思,目光閃了閃,應了一聲好。
隨後,金玉帶著韓增壽和包騁去府中藥房抓藥,韓長暮回了正房沐浴更衣,而劉氏留在客房給姚杳清洗包紮。
出人意料的是,李二娘也留了下來,說是給劉氏打打下手,不能整日的吃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