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一吹,韓長暮悲喜交加的腦子突然清醒了幾分,他回望了一眼小院兒的方向,剛剛消減下去的疑慮便又生了出來。
他眯了眯眼,停了片刻,才徑直走到了外書房。
外書房裡跪了一溜人,有明麵上的侍衛,有暗地裡的暗衛,個個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韓長暮正襟危坐,冷冷的掃了下頭一眼,隻這一眼,跪著的人頓時噤若寒蟬。
“都說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韓長暮淡淡的開口,聲音平穩,聽不出怒意。
但下頭跪著的人都心知肚明,世子越是平靜越是生了大怒了,搞不好要殺人。
一個侍衛膝行一步,跪到了前頭,低低伏在地上:“世子恕罪,是屬下等大意了,才會令漢王殿下受了驚嚇。”
韓長暮的臉色未變,眉峰未挑,波瀾不驚道:“出了什麼事?”
聽話聽音,侍衛知道今日是在劫難逃了,總是要給漢王殿下一個交代的,畢竟這位祖宗嚇得都尿褲子了,到現在還在嚎呢。
他重重磕了個頭:“屬下並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外書房,但是卻從樹上射出一支羽箭,傷到了漢王殿下的身邊人,屬下等立刻去追,但卻一無所獲。”
韓長暮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移眸望向了其他人。
跪著那群人裡,有一名渾身夜行衣打扮的暗衛也跪了出來,低頭道:“世子,屬下等聽到漢王殿下遇刺,也出來捉拿刺客,但,但......”他越說越沒底氣,最後戛然而止。
韓長暮的目光冷厲,落在那人身上,淡薄道:“身為暗衛,職責為何?”
暗衛低頭,心虛道:“身為暗衛,安於隱藏,非主有難不得現身。”
韓長暮的目光在四名暗衛身上打了個轉,淡淡道:“今日擅自現身的暗衛和保護漢王殿下不利的侍衛,自己去金總管那裡領二十板。”
跪著的人齊聲稱是。
韓長暮揮了揮手,讓這些人儘數退了下去。
金玉低眉順眼的挪過去,訥訥道:“世子,方才屬下已經仔細查過了,沒有人趁亂進過外書房。”
韓長暮撩了下眼皮兒:“沒有人?真正的高手要進外書房,怎麼可能留下痕跡讓你查到!”
金玉哽了一下,頗有幾分不服氣:“外書房的暗格密室都有機關,怎麼會有人能不觸發機關,就進入其中,屬下查過了,機關的確沒有被觸發過。”
韓長暮都被氣笑了,怎麼會沒人能做得到,他府裡現在不就藏著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高手嗎,他哼了一聲:“方才那人現身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那身法,連我都追不上,能避開幾道機關又有什麼奇怪的!”
金玉難得的頂了句嘴:“世間真有這麼蠢的高手?身法極好,可射箭卻連個準頭都沒有,居然隻射殺了個歌姬。”
韓長暮氣的想把金玉的腦子扒開,看看裡頭都裝了些什麼,怎麼會這麼蠢,他頭一次對自己的眼力產生了懷疑,怎麼會留這麼沒腦子的人在身邊這麼久。
他氣極反笑:“那人根本就沒想殺漢王,隻是用了個調虎離山之計,把侍衛和暗衛都引開,方便進入外書房而已,虧得你們這麼蠢,還當真中了計。”
金玉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地上的磚縫,嘟囔了一句:“那還不是那位祖宗金貴麼!”
“你說什麼?”韓長暮皺眉問道。
金玉連連搖頭:“沒什麼,沒說什麼,世子,密室和暗格裡的東西,屬下都查過了,的確沒有人動過,那您說,這人是為何而來的。”他想了想當時那人遠去的背影,咋舌道:“屬下看那人像是個姑娘,彆是漢王殿下在外頭惹得什麼風流債吧。”
“就是個姑娘。”有個人影在韓長暮腦中一閃而過,他的疑心越來越重,突然問:“包騁今日是出來用的飯食,還是將飯食端回去用的?”
金玉不明就裡:“是端回去用的。”
韓長暮問:“飯量如何?”
金玉:“......”
他家世子是瘋了嗎,關心起一個糙老爺們的飯量,有,病,啊。
韓長暮等了片刻,沒等來金玉的回答,不禁掀起眼皮兒,冷颼颼的看了他一眼。
金玉立馬回神,皺眉道:“要說飯量,包公子應該是累著了,飯量是比從前大一些,吃的是多了些。”
韓長暮的臉沉了沉,眼角蘊著冰冷的煞氣,冷笑了一聲,起身快步往外走。
金玉不明就裡,也緊跟其後。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後頭傳來一聲淒厲的嚎叫:“嚇死,嚇死本王了,久朝啊,你,你怎麼還不來看我啊。”
這聲音之尖利,情緒之哀婉,令韓長暮狠狠打了個寒顫。
他無奈的笑了笑,拋下那把委屈可憐的聲音,往小院兒去了。
他行走間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到了客房門口,隻見如豆燈火映在窗紙上,暗淡的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