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雖是個文官,可實打實是個粗人,家底兒也不厚實,若是祖上家底厚實,又怎麼會送了王貴進宮做內侍,王家從根兒上起就沒有風雅的那根筋,彆說分辨什麼香料了,便是常用的香,他也說不出幾種來。
他盯著那沒什麼形狀的餘香,苦著臉為難道:“大人,下官,下官聞不出來,這香有什麼問題,大人直說就是了。”
韓長暮點點頭,頗有些不忍心:“這香裡有分量極重的曼陀羅,這種花,有迷藥的效果。”
一語驚人,王真的身子晃了晃,今天夜裡,他真的是經受了太多的打擊了。
他的臉色灰敗的難看,勉強控製住聲音不顫抖:“韓大人,韓大人的意思是,有人迷暈了婢女,擄走了阿沈!”
韓長暮未置可否,隻抿了抿唇:“先把婢女喚醒吧,本官還有些話,要問一問她們。”
王真點頭,吩咐人將兩個婢女扶下去,想法子儘快弄醒再送回來。
夜色已經十分的深了,四圍安靜的驚人,連蟲鳴都沒有傳出來半分。
這個時辰了,城裡都宵禁了,沒有及時離開的賓客們,想走都走不了了。
不過,遇上這麼大的熱鬨,恐怕也沒有誰真的想走。
此刻的王真也沒有功夫深究留下來的這些人,哪些是真心想要幫個忙,哪些是真心想要看個熱鬨。
但是也不好讓這麼多人都站在外頭吹涼風,王真打起精神來,招呼眾人移步去了花廳奉茶。
雖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但是府裡的小廝婢女們還都是井然有序的上茶水點心和醒酒湯,管家領著一波人去了客房收拾,這麼多人留在府裡,總要有個過夜的地方。
半晌過後,王真的心也定了幾分,不似方才那般慌亂了。
被人擄走了,那就找回來,隻要人還活著,這就都不算什麼事兒。
他定定望著韓長暮,聲音微微顫抖:“韓大人,依你,所見,阿沈她,她還活著嗎?”
韓長暮慢慢啜了口茶:“待婢子醒來,本官問過話後,才能有個論斷。”
花廳裡沒有人再說話了,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夜風吹過窗欞,嗚嗚的低響。
不過片刻功夫,管家便帶著兩個清醒過來的婢女進了花廳。
這倆人身上的衣裳已經換過了,但頭發卻仍濕漉漉的,不停的往下滴著水。
喚醒二人的法子顯然是粗暴了些,不過也是最管用的了。
二人凍得瑟瑟發抖,跪倒在花廳,嘴唇發白,囁嚅不止。
王真朝著韓長暮微微頷首:“韓大人,您隻管問話吧。”
他現下也不怕什麼丟人不丟人了,索性就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把事情都抖摟出來,還能把受害者的人設給立的穩穩的。
韓長暮原以為王真會讓他私下問話,沒想到卻就這樣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問。
不知王真是果真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坦蕩無私不怕查問呢,還是自信隱藏的深,不怕他問的出來呢?
他輕輕咳了一聲,淡聲問道:“你二人今夜是在新房外當值的婢女嗎?”
這兩個婢女已經知道了府裡出事了,新娘不見了,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哆哆嗦嗦的點頭:“是。”
韓長暮又問:“今夜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們二人仔仔細細的說一下。”
兩個婢女對視了一眼,唇角囁嚅,巨大的驚恐之下,二人不知該從何說起。
韓長暮停了片刻,伸手指了下略微矮一點的婢女:“你先說。”
那婢女狠狠抖了一下,磕了個頭,聲音更小了,簡直聲如蚊呐:“大人,當時,老爺離開新房後,婢子聽到娘子在房裡叫人,婢子便趕緊端了銅盆進去,伺候娘子洗漱。”
韓長暮敏銳的察覺到這話有些不對,皺了下眉:“你確定是沈娘子在房裡叫人?”
矮個子婢女愣住了,有些猶豫,並不篤定。
就在這時,高個子婢女哆哆嗦嗦的顫聲道:“婢子,婢子記得,是,是聽到房間裡有動靜,婢子才問娘子要不要洗漱,然後娘子叫婢子們都進去,婢子們,才,才端著水進去伺候的。”
韓長暮微微眯了眯眼,又問道:“那麼,你們進去後又看到了什麼,房間裡,有沒有其他人?”
兩個婢子立馬搖頭,齊聲道:“沒有,房間裡隻有娘子一個人。”
韓長暮點頭:“繼續說。”
高個子婢女此時已經平靜了些許,聲音抖的不那麼厲害了,說起話來也有了些條理:“婢子們把洗漱之物放好,但是娘子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婢子覺得不對勁,就,就走過去看娘子,娘子還是不動,婢子害怕了,就,就輕輕推了娘子一下,娘子就,就倒下了。”
說著,她捂著嘴,驚恐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