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意外的舒服又讓她愈發緊張。她一壁沉醉其中,一壁愈發克製不住地回想過往的痛苦,提心吊膽地等著那份痛苦到來。
那份痛苦遲遲不來,她漸漸地有些熬不住了,腰酸背痛齊湧到極致,讓她覺得好累。
怎麼能這樣久,還是在這麼一個……這麼一個硌人的地方。
她惶惑地任他擺弄著,終於,等到了那一縷不同尋常。
蘇曜驀然鬆勁,看看她額頭頸間的細汗,知她累了,將她攏起來,摟在懷裡。
她瑟縮了一陣,聲音打顫:“結……結束了?”
蘇曜蹙眉,低頭看了她一眼,神色突然變得十分古怪。
……嫌太快?
不會吧。
他定住心神,與她額頭相抵,故作平靜地問:“母妃什麼意思?”
“就是……”淚珠又在小母妃眼中打起了轉,很快墜落下來,滴到池中,“怎麼……怎麼不痛。”她小聲問他,聲音越來越低,茫然卻越來越重,“為什麼……”
她嘗過那種痛。
那種撕裂般的痛,讓她眼前發黑,幾乎要昏死過去。
先帝第二次召幸她之後,她斷斷續續地出了三日的血,痛得下不了床。
她以為事情都是那樣的。
蘇曜眼眸微眯,無聲地吸了口氣。
他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她為什麼那麼怕——原來是怕這種事,不止是怕他。
他忽而心疼,俯首吻在她額角,一直滑落側頰,斟酌著告訴她:“不該痛的。”
“你騙我……”顧燕時怔怔,下意識地反駁。
他低笑:“我怎敢欺瞞長輩?”
她一滯,不及判斷有了這句話究竟意味著他所言更可信還是更不可信,眼前情景陡然一轉,他已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蘇曜大步流星地行上台階,走出那一圈簾子,將她放在椅子上。信手摘下木架上的浴衣,在她身上一裹。
定睛看看,他摒不住想笑。
紫宸殿不僅沒有她的衣裳,連嬪妃的都沒有。這身浴衣是他的,裹在她身上又大又長,襯得她人更加嬌小。
他看了不多時,她就伸出手,也往那木架上夠。
眼睛卻不肯抬,一雙明眸死死盯著地麵。
“唰”地又拽下一件浴衣,顧燕時指尖輕顫著往前睇:“你……你穿衣服!”
蘇曜微怔,忽而意識到她為何不敢抬眼,笑了兩聲,將浴衣接了過去。
他認認真真地將浴衣穿好,顧燕時終於鬆了口氣,卻不知該說點什麼,猶自怔著。
他蹲身,慢條斯理地將她身上的寢衣也穿好係好。而後再度將她打橫抱起,向房門走去。
顧燕時腦子裡還發著懵,一時連掙紮也顧不上了。蘇曜信步出門,穿過那條狹窄的過道,又穿過燈火通明的內殿,直入寢殿。
待他把她放到床上,她終於從疲累中回過些神,馬上往裡側一滾,裹住被子,裹得緊緊的。
一副生怕他再動手的樣子。
他看著她的驚魂不定,輕哂:“睡吧。”
她怔怔:“我是不是該……該回欣雲苑?”
蘇曜眉宇一挑,蹦出兩個字:“有病?”
顧燕時啞然,凝神細想,便知自己這話是很奇怪。
她隻是私心裡覺得自己剛剛做的事情丟人罷了。
好像此時溜回壽安宮就能掩人耳目,又或自欺欺人。
可稍作細想,她就知那是沒什麼用的。
若悠悠眾口可以擋住,她睡在這裡也不打緊;若擋不住,她從前成日成日地待在紫宸殿,就已沒的遮掩。
她於是不再吭聲,蘇曜安然躺下來,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哈欠沒打完,他就看到小母妃悶著頭要下床。
真要回欣雲苑?
他皺皺眉:“母妃,外麵很冷。”
“我知道。”顧燕時喃喃道。
踩上木屐,往衣櫃走:“頭發都沒擦,不好睡的。”
“哦。”他了然,枕著雙手悠悠看她。
她雙頰仍蘊著微紅,在衣櫃前蹲身,沉靜地尋出一條安靜的帕子,就那樣蹲在那裡慢慢絞起了頭發。
她烏發厚實,適才又幾乎完全沒有擦過,一條帕子很快就已浸濕。她便又摸出一條,繼續絞乾。
如此前後用了足足四條,她滿意了,終於站起來,將四條帕子都搭在了一旁的椅背上,靜靜地折回床榻。
浴衣太長,她拎著衣擺,走得小心翼翼。
蘇曜銜笑,鬼使神差地說出一句:“改日讓宮人備兩套母妃的衣裳放在紫宸殿吧。”
剛走到床邊的顧燕時身形一僵。
他這話裡的意味,似是想讓她常來。
她下意識地心生膽怯,拎著衣擺的手指緊了緊,輕聲問他:“君無戲言。賬已清了,對不對?”
蘇曜眸光微淩。
他聽懂了她的意思,掃她一眼,目光移開:“清了。其他的事情,隨母妃的意思吧。”
語畢他便翻身背對向她,心情突然變得很不好。
顧燕時低著頭自己悶了悶,輕手輕腳地回到床榻裡側去。
她剛躺下,他的手又伸過來,把她摟住。
他口吻不善道:“明日朕會下旨尊母妃為靜太妃,再把你父親的案卷調來。”
她猛然打了個哆嗦。
他知道這哆嗦從何而來,露出嫌棄:“隻是尋常的尊封,不是追封。”
“哦……”她鬆氣。
“快睡。”他再度打了個哈欠。
顧燕時乖順地閉上眼。約是因為方才已將禮義廉恥都扔進了水裡,她已無所謂被他摟著,心中十分平靜。
她這般靜心闔目,疲累感頓時湧得更烈。她很快便被席卷而來的倦意拖進沉睡之中,呼吸平靜,羽睫在眼下覆出一小片好看的弧度。
睡得倒快。
蘇曜不滿地撇嘴,看著她沉靜的睡容,心下氣惱的避之不及,又心疼她適才的茫然發問。
她遭過他不曾設想的罪。
那老東西,對她做過什麼啊?
蘇曜無聲一喟,抬手撫過她的睡容,又鬼使神差地碰上她的睫毛,碰了一下又一下。
這本是故意擾她清夢,可她就是不醒,總是眼簾顫上一顫就又睡過去,連身都懶得翻一下。
他努力幾番之後隻得放棄,悻悻收手,翻成平躺,盯著幔帳頂子腹誹。
什麼小母妃,就是個小傻子。
他是天子,大權在握,可她竟一副賬清了就不肯再來的口氣。
他對她的這份心,若分給當初的嫣太嬪半分,嫣太嬪都不知會有多殷勤。
偏她對他避之不及。
他忽而覺得,他自己也傻。
父皇留下的貌美妃嬪不少,便是能因“來路不明”而使他注意的,怕也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他怎的就偏生覺得這樣一位最有趣?
蘇曜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懊惱,俄而又翻過身,眸光凜凜地盯著她。
或許早就該掐死她。
現下他有些下不了手了。
真是自找麻煩。
.
顧燕時沉睡一夜,翌日天明,因陽光刺目才醒過來。
蘇曜這日起得也不太早,過年這些天沒有早朝,他很願意睡個懶覺。
是以看到顧燕時轉醒的時候雖已日上三竿,他也仍正用早膳。一小截清脆的鹹菜在嘴裡嚼得嘎吱嘎吱作響,他舀粥吃了口,問她:“母妃睡夠了?”
顧燕時含糊地“嗯”了聲,就聽到他吩咐宮人:“侍奉母妃更衣。”
聽到這話,她的神思倏然清明了三分,想起自己昨夜的事。
昨晚她原是裹著他的浴衣躺下的,但那浴衣原就半濕,睡到半夜她覺得不舒服,就在半夢半醒裡迷迷糊糊地脫掉了。
也就是說,現下她沒穿。
眼見宮女上前,顧燕時忙道:“不必……”
兩名宮女腳下一頓,她緊緊盯向蘇曜,懇切道:“讓他們都出去,我自己……我自己來。”
蘇曜點了下頭:“都退下。”
滿殿的宮女宦侍無聲地欠身,迅速往外退去。
然後,蘇曜就看到縮在被子裡的小母妃一拱一拱的。
她不好意思直接坐起來,在費力地用腳趾去夠在熟睡中已被蹬到腳下的浴衣。
費了半天功夫,終於夠到了,她又將腿一彎,腳趾夾著浴衣從錦被中往上送了些,而後伸手接過,從被子中抽了出來。
蘇曜看到此處才知道她在做什麼,挑眉屏住笑,信手磕了個雞蛋。
顧燕時草草將浴衣一裹,下床拿起床角處放著的乾淨衣裙,就往屏風後跑。
蘇曜無聲地放下碗筷,氣定神閒地也走向屏風。
屏風後置有銅鏡,旁邊還有架子小桌,以便盛放衣物。
他走過去的時候,顧燕時已將衣服放在小桌上,浴衣褪下來,散落腳邊。
他原是不懷好意而來,目光落在她的後背上,卻神色一凝。
“……朕一會兒傳醫女過來。”
身後突然響起聲音,顧燕時立時意識到自己後麵毫無遮擋,驀地轉過身。
下一瞬又想起前麵亦毫無遮擋,她“啊”地一聲尖叫,轉身又背回去:“你……”她切齒怒罵,“滾開!”
“母妃怎麼總罵人啊。”蘇曜輕嘖,上前雙手在她肩頭一扶、一轉,令她背對向銅鏡,“母妃自己看。”
顧燕時扭頭,這才注意到原本白皙的後背上多了兩條紅痕。
是被漢白玉階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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