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時落荒而逃,隻餘最後一級石階時心弦一鬆,腳下反倒打了個踉蹌。所幸蘭月離得不遠,忙趕來扶她:“怎麼了?”
顧燕時緊咬著牙關,搖一搖頭:“沒事。”
心裡卻在罵:大壞蛋!
言畢她問蘭月:“咱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現下就可以。”蘭月道,“奴婢看適才好幾位太妃太嬪都已先回去歇息了。姑娘若覺得累,去向太後告退便是。”
“好。”她點頭,“那咱們這就走。”
她要早早地回去,把門窗都閂上,說什麼也不能讓他進來。
亥時二刻,與太後最為親近的皇貴太妃也告了退,慈安殿中歸於安靜,幾分殘存的喜氣很快消逝,寂寥一絲一縷地透出來。
太後沉默無聲的梳洗,臉上的笑容漸漸失了,便又是那副沉肅的樣子。
自從昭兒沒了,“團圓”就成了一句空話。
很長一段時間,她在這樣的節日裡什麼人都不願見。後來覺得見一見倒也好,大家聚在一塊兒,總能強行營造出幾分其樂融融的味道,能讓她在那片刻間暫且忘了心中的苦澀。
隻是每逢這份其樂融融散去的時候,苦澀總不免湧得更烈一陣。
她止不住地想,若昭兒還在,現下該有三十多歲了。她必定已經當了祖母,也會有孫兒孫女,讓她費力操心。
太後一語不發地躺到床上,怔怔出神。
不多時,身邊的掌事嬤嬤孫氏進了殿,在床邊躬身:“太後,陛下……又去欣雲苑了。”
太後眼底微微一顫,麵無表情地垂眸。過了好半晌,唇邊沁出一抹冷笑:“他倒是越來越像先帝了。”
孫嬤嬤聞言,垂眸不敢附和。
太後這話裡的意思分明就是——父子兩個,沒一個好東西。
又聽太後歎息:“隻是苦了靜太妃。那丫頭……”她搖搖頭,“罷了,哀家也管不了,不去想了。”
“是。”孫嬤嬤輕應一聲,見太後無意再言,便行至側旁吹熄燭火,安靜告退。
欣雲苑中,顧燕時回來就緊鑼密鼓地沐浴更衣,而後立即跑回臥房,屏退宮人,自己親手將門窗一一閂好。這才終於敢上床,安安穩穩地蓋著被子躺下來。
還想來擾她,除非他把門窗拆了!
她賭他不敢在這壽安宮裡鬨出那麼大的動靜。
不多時,外麵隱約有了響動。
顧燕時屏息,聽到留在外屋值夜的宮人見了禮。
接著,她的房門就被叩響了。
“篤篤”兩聲後,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母妃。”
她咬牙,揚聲怒然:“陛下做什麼都是對的,不必向哀家賠不是。”
“哀家”。
她又用了這兩個字,可見在生氣。
蘇曜摒笑:“話不是這麼講的。朕自知有過,自然要來賠罪,母妃先把門打開。”
“哀家不會開門的!”她生硬道,“陛下請回吧。”
“母妃真要如此絕情?”他口吻無奈,“先前提的賠罪辦法母妃不喜歡,那便不作數,朕選了母妃喜歡的辦法來,母妃看看誠意夠不夠?”
顧燕時淺怔,下意識地發問:“什麼?”
蘇曜:“聽宮人說,母妃喜歡奶味的點心。”他一字一頓,“朕讓禦膳房備了幾道,母妃嘗嘗。”
這是在騙她開門。
他當她是三歲小孩,有個點心就能被哄騙走?
顧燕時被他拙劣的手段氣得咬牙切齒:“太晚了,哀家已漱過口,不吃東西了。”
蘇曜哀歎:“母妃這是不肯原諒朕了?好。”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溫和無比,“朕便在外等著,母妃什麼時候接了點心進去,朕什麼時候走。”
“你……”顧燕時懵了。
他怎麼這樣!
那就讓他等好了。
她便不再應聲,美眸一闔,徑自睡了。
然而,她卻不能睡著。
——普天之下,大概也沒幾個人能心知九五之尊候在門外,還能安心睡大覺。
顧燕時越躺,越覺得神思緊繃。
越閉眼,越覺得心跳加速。
苦苦捱了約莫一刻,她終是有些撐不住,試探著開口,喚外麵值夜的宮女:“玉茗?”
她原想問玉茗“陛下還在不在”。
應聲的卻是:“母妃有事傳召?”
顧燕時噎住。
他竟還真等!
她狠狠一咬牙關,掀開被子起身下地。趿拉著木屐行至門前,卻多留了個心眼,問他:“真是點心?”
“真的啊。”蘇曜舉起手。外屋留了一盞燈,光火映照,將他提著的食盒打在門上的薄絹上。
顧燕時心底矛盾再三,終是隻能認命。
總不能真讓他在外麵一直等著。
她打開門,他伸手,將食盒遞到她麵前,神色懇切無比:“母妃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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