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這料子揉著還沒母妃軟,...)(1 / 2)

宮闕有貪歡 荔簫 14021 字 8個月前

寒風蕭瑟, 議論在南方的濕冷裡不脛而走。

待得入了十一月,靈犀館前院裡的花木早已凋謝殆儘,顧燕時無事可做, 多了大把的時間去聽宮裡的風言風語。

蘭月不大愛讓她聽這些,但她身邊的幾個宦官都消息靈通。她偶爾一問, 他們就總能滔滔不絕地給她講上一遍近來的情形。

顧燕時因而知道太後稱病閉門了一陣子,真假未知, 但這兩日才剛有所好轉,就有被群臣堵了門。

路空說:“下奴聽聞許多原本沒隨駕來舊都的朝臣都專程跑了來,就為求太後……”

他適時地噤了聲, 不敢看顧燕時的神色。

顧燕時抿唇:“就為求太後殺了我, 對不對?”

旋即就聽門邊有人道:“胡說什麼啊?”

她抬眼, 蘇曜從屏風後走了進來。

路空心虛,慌忙跪地。顧燕時穩坐茶榻上沒動, 蘇曜銜著笑一揖:“母妃。”

禮罷,看到她一雙眼睛清亮的望著他:“他們就是不肯罷休, 對不對?”

“彆理他們。”他搖搖頭,揮手屏退宮人,又硬與她擠在同一側坐,“他們拿朕沒辦法的。”

她未予置評, 隻問:“太傅還病著?”

他撇嘴:“自找的,我有什麼辦法?”

顧燕時低下頭,唉聲歎氣。

她也覺得太傅這樣是自己想不開,可他畢竟是蘇曜的老師。他的病不好,朝臣們就會一直與蘇曜針鋒相對, 覺得太傅的病全是她的錯。

她心念微轉,將那胡思亂想的主意又在心底過了一遍, 仰著頭,湊近了他兩寸:“你有沒有想過彆的辦法?”

她膚若凝脂,眉目含情,比甲毛茸茸的雪白領子圍在頸邊,這樣抬起頭認認真真望著他的樣子就像隻在好奇探究世界的小鳥雀。

蘇曜忍不住抬起雙手,在她的毛茸茸的領子上撫來撫去:“比如給我換個身份?就說……就說靜太妃死了,我是另一個人,這樣就……”

“哈。”話未說完,他驀地笑出來。

而後他的雙手便捏住她軟嫩的雙頰:“母妃最近是不是看了不少話本?”

顧燕時任由他捏著臉,羽睫低下去:“天冷不想出門嘛。”

說著眼睛眨了一眨:“不行嗎?”

“許多宮人朝臣都見過你了。”他搖頭晃腦,“那幫老東西又不瞎。”

“可他們當真在意這些嗎?”她不解,“我若換了身份,麵子上就說得過去了。也算你有所退讓,顧及了他們的體麵呀。”

他還是搖頭,身子懶洋洋地往後一倒,躺到茶榻上伸懶腰:“但若肯這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何彰顯他們的剛正不阿?他們啊——”

他輕蔑地嘖聲:“若有仇敵將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未見得能有多麼剛硬。但現在殺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就能換來美名,他們自然起勁,不會輕易罷休。你以為這樣退一步就能讓他們鬆口,真是把他們想得太好了。”

顧燕時怔了怔,低下頭,不再說話。

過不多時,她感覺他的手指賤兮兮地刮在她後腰上:“還是我好吧?”

她心生促狹,無聲地鼓了下嘴。

他又道:“誇誇我啊。”

她還是沒開口,蘇曜的手指還在閒閒地惹她,心緒微動,眸光忽而一凜。

他忽而發覺,她好似從來都沒誇過他。

一句都沒有過。

他心生不滿,扯了下嘴角,坐起來攬住她:“誇我。”

“……”顧燕時愣住,費解地看了他半晌,覺得他在胡鬨。

她心下原就煩著,隻覺朝臣們這樣鬨下去不是個事,一時沒什麼心思與他逗趣,見他盯著她不依不饒,就站起身默不作聲地走了。

“哎母妃——”蘇曜尾音拖長,視線跟著她飄至門口,見她出去了才不得不收回來。

他不滿地躺回床上。

不肯誇他,她倒還生氣了!

嗬,摳門。

.

慈敬殿,太後晨起用過早膳就又睡了半晌,醒來頭腦有些昏脹。孫嬤嬤入了殿,為她按了半晌的太陽穴,聽她問道:“可還有人?”

孫嬤嬤稍怔了一瞬,便意識到她想問什麼,垂首:“太常寺丞薑文柏與大理寺主簿餘紹元還在外頭跪著。”

太後冷淡垂眸,思索片刻:“這兩個都年輕,要跪就讓他們跪吧。”

孫嬤嬤稍稍欠身,意有所指地提醒她:“薑文柏是薑太傅的本家侄子。”

太後輕笑:“他將這事在學子間鬨得沸沸揚揚,對皇帝的口誅筆伐遍布兩都。若不是看在他是薑太傅的本家侄子的份上,哀家必要治他的罪。”

“朝臣們也是好心。”孫嬤嬤輕勸了一句,“這種事情傳出去,到底是不好聽的。”

太後卻說:“若沒有他們推波助瀾,也傳不出去。”

孫嬤嬤聞言垂首,不敢再言。太後也不再多說,沉吟半晌,終是覺得該做些什麼。

這些日子她都在左右矛盾,一邊覺得將錯處儘數怪到靜太妃頭上,靜太妃多少有些冤,一邊心下卻也清楚,此時此刻殺了靜太妃是最簡單的平息事態的方法。

日日都有朝臣跪在她殿外求她主持公道,她被擾得厭煩,也不是沒動搖過。

但前思後想之後,到底還是算了。

一半是為了靜太妃,另一半她自己也不太看得清楚。

“你去告訴皇帝。”她思索著,頓了頓聲,“就說哀家想去看看西湖,讓他陪哀家去。”

“這個時候?”孫嬤嬤微覺訝異,“太後,已很冷了,您此時出去奔波……”

“哀家看你是歲數大了,人也糊塗了。”太後的目光清清冷冷地瞟過去,“又不是真為了看景。”

孫嬤嬤一滯,轉而恍惚,忙朝太後一福,便去傳話。

太後黛眉淺淺蹙著,端起手邊榻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濃鬱溫暖的香氣直沁心脾。

她細品茶香,緩緩地籲氣。

不論蘇曜現下變得多混賬,對她這個母後倒還算過得去。送到她跟前的東西,大到奇珍異玩、小到一片茶葉,都是最好的。

她貴為太後,這些東西似乎理所當然應歸她所有,可其實並非如此。

日常所用之物若他有心刻薄她,宮人們都會見風使舵;那些稀世罕見的珍寶若他不親口叮囑送來,宮人們更不敢自行奉到她眼前。

她因而多少有些愧疚。

她記得早些年,在她還沉溺於失子之痛的時候,對他不曾有過同樣細致的關照。

而他也從不曾跟她要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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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館裡,顧燕時在用膳時平複了心神,覺得自己忐忑不安也沒什麼用,左不過是讓自己不開心而已。

想開這些她歎了一聲,就專心致誌地吃起了菜。

然後,她就被蘇曜煩到了。

他這個人時常想一出是一出,於她而言已不足為奇。今日卻不知又如何起了興,突然三句不離要她誇他。

就連加個菜都要她誇他。

可誇人這種事,她原就不大在行,被他這般直言要求更生出了一種莫名的窘迫,雖想滿足他所求,卻一個字也憋不出來。

“誇兒臣一句不掉塊肉啊,母妃!”蘇曜一邊在她的米飯上放了筷燉得透爛的醬方邊執拗地圍追堵截。

顧燕時手中的筷子啪地在桌上一拍:“你好煩啊!”她盯著他,秀眉擰著,臉上一層薄怒,“我又如何惹到你了?”

“嗯?”蘇曜訕笑,“沒有啊。”

“那你又欺負我……”她扁嘴,筷子在米飯裡戳著,呢喃著抱怨,“哪有這樣要求人誇自己的,你……你還說個不停,夏日裡的蟬修煉成精都沒有這麼煩人的。”

“嘖。”蘇曜懨懨低頭,一筷青菜塞進口中,不鹹不淡地揶揄,“不誇就算了,還罵我,母妃真的很不像個長輩。”

嘁。

少拿輩分說事!

她清清冷冷地給他夾了塊雞丁,正要往碗裡送,他低頭往前一湊,非就著她的筷子吃。

討厭。

顧燕時悄悄地翻了一下白眼。

房門處珠簾一響,她將視線壓了下來。

張慶生行至蘇曜身側躬身:“陛下,孫嬤嬤適才來了,說太後想去杭州看西湖,請陛下陪她去一趟。”

顧燕時一怔,蘇曜睃了張慶生一眼,頷首:“知道了。”

張慶生便默不作聲地又退出去,不再攪擾他們。顧燕時望著蘇曜啞了啞:“這會兒出去,是不是太冷了?”

笑意在蘇曜唇邊一轉而過:“是救場。我奉母後去杭州,朝臣們為了她玩樂時的心情也要收斂一些。”

收斂一陣子,等他們回來朝臣們雖可再行鬨起,但冷下去幾分的火候想再燒到今日這樣就難了。

顧燕時凝神細想,覺得這樣不錯,心下又湧起些許不安。

她將這份不安忍住,低著頭,輕聲道:“也好。我聽說杭州冬日景致不錯的,你既陪太後去,就與她好好看看吧。”

蘇曜聞言,目光有意無意地在她麵前一劃,睃到那一抹不安,心下笑起來。

她在想什麼啊……

他有意捉弄,但想起先前合葬一事惹出的“惡果”,眉心便不由一跳。

蘇曜略作躊躇,興致缺缺地撇嘴:“你不想去?”

“我去不好吧。”顧燕時的聲音低如蚊蠅。

雖然這樣的情形讓她自己留在舊宮她很害怕,可太後既是在救場,她想他就該與他分開一陣才好。

蘇曜輕哂:“舊宮不比洛京皇宮。你若獨自留在宮裡,那些老東西衝進來絞死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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