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顧燕時瞠目結舌:“碰瓷?...)(1 / 2)

宮闕有貪歡 荔簫 13595 字 8個月前

顧燕時次日清晨醒來時, 蘇曜已不在樓中。蘭月服侍她起身梳洗,轉而又有宮人端來早膳。

蘭月在她用膳時屏退了旁人,秀眉淺淺蹙著, 帶著兩分抱怨輕道:“陛下昨日說的話,姑娘可信?”

顧燕時吃著粥, 一愣,抬眼:“什麼話?”

“就是與江湖結怨的那些緣故。”蘭月搖搖頭, “奴婢聽著覺得古怪。都是時隔近百載的事情了,那什麼真元教……真隻是為著這點舊怨記仇至今麼?”

顧燕時不料她會提到這個,不由怔了怔。她隨著蘭月的話凝神細想, 覺得有幾分道理, 轉念卻搖了頭:“這是與我不相乾的事, 他騙我做什麼。”

說著頓了頓,黛眉擰起來:“也與你不相乾, 你與我提這個又做什麼?”

蘭月被她問得稍滯了滯,也看出她不愛聽, 不禁眉心鎖得愈深,長聲歎氣:“陛下現在對姑娘上心,不免想在姑娘麵前顯得十全十美。奴婢隻怕姑娘被哄得事事都肯聽他的,日後吃暗虧!”

顧燕時剛夾起一筷切碎的小菜, 聞言筷子頓了下,旋即就又笑起來,將小菜丟在粥麵上:“沒事的。”

蘭月驚然:“這怎麼沒事?”

顧燕時就著小菜又吃了口粥:“這事於朝廷雖大,在我與他之間卻隻是茶餘飯後的閒聊,他編得天花亂墜我也不過一聽。若是……”她自顧自地笑了下, “若是他哪一日再像從前那樣欺負我,我就再不理他了。”

蘭月想再勸, 張口幾度,卻不知該說什麼。

顧燕時攥一攥她的手:“我知道你擔心我。但這陣子……我很開心,他不犯渾的時候也沒有多壞。”說著,她低了低頭,“我這輩子總歸是要留在宮裡了,如果能跟他……”她啞音,自己也覺這些想法不好,頓了半晌才又說下去,“如果能跟他做個伴,倒也好過一個人。”

正這般說著,房外樓梯處響起腳步聲,蘭月聞聲退到一旁,不過多時,房門便被推開。

蘇曜的腳步在門外一頓,銜笑:“母妃起來了?”

“你起得好早。”顧燕時望著他,“去哪兒了?”

“隨處走走,看看有什麼好景致。”說話間他已走到她麵前,不由分說地拉她起身。

顧燕時忙道:“我吃飯呢!”

他卻不理,拽著她還握著筷子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到窗前,信手推開窗子,她猛地吸了口涼氣。

窗外正煙雲繚繞,他們站在這主峰樓中,柔軟的雲海看上去就在腳下。雲海那端,一輪紅日盤臥其中,光芒尚不耀眼,隻將周圍的煙雲都染出一團溫柔的金紅。

“好看吧?”他在旁邊笑問,顧燕時怔怔地點頭,反應了一下才發覺他口中大有股邀功般的得意。

怪幼稚的。

她側首瞥了他一眼,蘇曜凝望遠方未有察覺,又說:“樓頂景致更好,隻是沒有樓梯。母妃若是想看,一會兒讓林城用輕功帶你上去。”

“輕功?”顧燕時微覺訝異,美眸低下去,意有所指,“……不太方便吧。”

“隻是看個景,有什麼的。”他無所謂地搖頭,遂先一步轉身走向膳桌,“但你若是怕高就算了。”

她倒不怕高。

顧燕時低著頭躊躇了一下。

好風景她是想看的,林城用輕功“帶”她上去,蘇曜不在意,她自然也沒那麼迂腐。

隻是……

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提步跟上他:“你陪我去,好不好?”

蘇曜剛坐下身想搶她的粥吃,聽言手上一頓,抬眸看她。

她在他的注目中低下頭,心底的窘迫惹得雙頰漸漸發熱,雙手禁不住地絞在一起。

蘇曜睇視著她的小動作,“哈”地笑了聲:“母妃。”他以手支頤,“最近愈發黏人了。”

話剛說完,她的頭一下子壓得更低,眼簾都不肯再抬一下。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輕而易舉地把發僵的她拉到了跟前。

他攬她坐到膝頭:“但兒臣的輕功可不比林城,母妃怕不怕?”

顧燕時聞言愕然:“你也會輕功?”

他挑眉,銜著笑:“會一點,但沒抱著人試過。”

不知為什麼,隻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由他低沉的聲線說出來,觸在她耳中,直引得她脖頸都酥了一陣。

她縮了縮脖子,不太確信地問他:“我不算太重吧……”

蘇曜嗤地笑了聲:“還可以再多吃些。”

說著就舀了勺粥,喂進她嘴巴裡。

顧燕時吃得臉紅心跳,吃下這一口就無心再吃了。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先去看吧。”

他眯眼:“這麼急?”

她垂眸:“我怕一會兒日頭高了,雲就沒那麼好看了。”

“有道理。”他點點頭,就抱著她起身往外走。這樓一共五層,臥房在三層,她見他要抱著她下樓不禁一掙,想說可以先讓她自己走。

可他的笑眼低下來一看她,她的話就說不出來了,反倒不自禁地往他懷裡靠了靠,直至下到一樓也沒吭一聲。

林城就在樓外,外麵光線亮些,往裡看多顯昏暗。蘇曜出來時,林城遠遠看出他的輪廓就要迎上前,驀然見他抱著靜太妃,又連忙退遠。

蘇曜走出崇崒樓,仰首望了望,縱身一躍,林城大驚:“陛下!”

一語剛出,人已落至樓頂。

仰首看去,幾片房瓦正滑落下來。

蘇曜放下顧燕時,扶她站穩。樓頂處的寒風刮得有些凜冽,她眯眼避著風沙看景,還是笑起來:“真好看。”

蘇曜在背後攏著她的腰:“明日起得早些,更好看。”

顧燕時聽進去了這句話,當晚就提醒他次日起床時莫要忘了喊他,而後一連看了三日的日出。

這三日是歡愉的。偶有獨自清淨的時候,她常覺得自己在沉淪。

這樣的感覺讓她不安,她心下知道還是從前的逢場作戲來的更好、更易全身而退。如今這般,他若哪天不喜歡她了,她勢必會很難過。

可眼下,她又著實開心。

第四天,聖駕折返西湖。回到行館時恰是傍晚,蘇曜懶得會自己的住處,像個尾巴一樣,直接跟著顧燕時進了她的院子,走進臥房就往床上一癱,懶洋洋地喊宮人傳膳。

他們此行來杭州是帶了禦廚的,但當地官員也備了幾名杭州的名廚,時常做一做杭幫菜來嘗鮮,今日的晚膳就是如此。顧燕時看杭幫菜新鮮,宮人們布膳時,她就立在桌邊看。蘇曜橫躺在床上枕著雙手看她,俄而餘光中人影一晃,他側首掃了一眼,是蘭月進了屋來。

“太妃。”蘭月在她身側福了福,遞過一封信,“您的家書。”

幾尺外,蘇曜微不可尋地一跳。顧燕時無所察覺,銜笑接過來看。

蘭月小聲:“主君聽聞您到了杭州,想過來看看您。”

“主君”乃是如今民間對家中主事男子的稱呼,蘇曜聞言啟唇:“你爹?”

“嗯。”顧燕時點頭先答了他的話,就告訴蘭月,“這怎麼方便?彆了吧。”

卻聽蘇曜道:“來就來吧。”

顧燕時微怔,看看他,走過去坐到床邊:“我爹過來容易,可真到了,上上下下都要勞碌一陣。此番你是奉太後出來的,我這樣不合適。”

“沒什麼不合適。”蘇曜麵上神情不改,輕鬆地望著床帳,“朕既打算遷都回安京,你家又離得不遠,在京中為你爹娘置個宅子也可以,日後方便走動。”

顧燕時有些意外:“這是不是太……”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他打斷她的客氣,說得心平氣和。

顧燕時心裡認認真真地想了一下,卻覺得這樣也未必好。

她已在朝堂上給他惹了很多麻煩了,他再連她的父母都關照,朝臣們更要惱火。

況且她家還是生意人。幾間藥鋪、熟悉的藥農都在蘇州,乃是家中生意的命脈。一朝搬入安京,這些就要都要從頭再來。

誠然,她知道縱使再不做那些藥材生意,蘇曜也斷不能讓她爹娘餓死。

可那是爹爹多年來的心血,若就這樣拋下也好可惜。

顧燕時於是隻說:“那我寫信問問爹娘的意思。”

蘇曜頷首:“好。”

他們就在江南,這封信送往蘇州,去得快回得也快。

顧燕時知道爹爹看重家中生意,隻道爹爹不會同意此事,問也不過走個過場。

然而卻沒料到,爹爹竟對此事大為欣喜。

是以在折返安京後,她都還在盯著這封信看,黛眉擰得緊緊的:“他們過來,家裡的生意怎麼辦?”

蘭月笑著勸她:“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藥鋪的生意,主君那樣懂行,到了安京也必定能再開起來。”

“怪可惜的。”她還是歎了聲,搖搖頭,隻恨自己家裡人丁不旺。

這樣的事放在那種大家族裡,一脈遷居京城,留下的產業還可以給兄弟子侄打理,不必像他們這樣忍痛割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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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狼入室啊,陛下。”宣室殿中,林城兩指捏著顧家回信的謄抄本,歪坐在側旁的椅子上,仰天長歎。

蘇曜不理他的諷意,淡然喝茶:“與其疑神疑鬼,不如放在眼前,一探虛實。”

林城皺眉,斜眼看過去:“真不隻是為了討好靜太妃?”

“朕沒那麼蠢。”

林城並不信服:“論‘放在眼前,一探虛實’,靜太妃不夠用嗎?”

“你從前查過。”蘇曜看向她,“以你的行事風格,既有疑慮,勢必一直盯著她——這麼長時間,可看出什麼了?”

林城的臉色窘迫了一瞬,輕咳:“是沒什麼。”說著目光又淩淩掃過去,“但陛下挑的幾處宅院極儘奢華,若隻是為了一探虛實,犯得著嗎?”

“你管得著嗎?”蘇曜反問,氣定神閒,“朕隻說不止是為了討好靜母妃。”

言下之意:又沒說全然不為討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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