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鄴撇嘴不理她, 看看天色,朝林城一揖:“叔,天晚了, 我明日再來。”
林城含笑,還了一禮:“陛下慢走。”
蘇鄴轉身離開間禁不住瞪了林漪一眼, 林漪被他瞪得一縮,等他走到院門, 她躊躇著,終是鼓足勇氣追過去:“陛下!”
蘇鄴剛邁出院門,被她擋住。她矮他不少, 卻站成了一個“大”字, 儘力擋著他:“你……你彆生氣好不好, 我明日就陪你練輕功。”
“誰要你陪。”蘇鄴瞥她一眼,從她身邊繞過, “我才不跟你計較。”
林漪一聽,更覺得他生氣了。
她緊張兮兮地追他:“我錯了……”追了兩步, 她又橫到了他跟前,還是那麼個“大”字,目光懇切,“我……我請你吃點心!請你吃糖!娘剛給我紮的毽子也給你玩, 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五歲的小姑娘,說話奶聲奶氣的,門牙還掉了一顆,說話有點漏風。
蘇鄴的壞心情消失不見, 挑眉看看她,覺得她頭上的一對丫髻紮得好玩, 雙手同時伸過去,攥住:“為什麼這樣怕我生氣啊?”
林漪一下抬起手,也按住發髻,小眉頭皺得緊緊的:“你不要動我的揪揪!”
“就動。”蘇鄴緊握揪揪不撒手,“說啊,為什麼怕我生氣?”
“嗯……”林漪顧著腮幫子沉吟了一下,甜糯糯地告訴他,“我爹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意思就是,皇帝生氣了會殺人!”
“……怕我殺你啊?”蘇鄴撇嘴,“我工夫這麼差,打得過你爹?”
“那打不過。”林漪老老實實。
蘇鄴咬牙,她又無知無覺地繼續說道:“連我都打不過。但……但你身邊還有好多哥哥姐姐,你也不要跟他們生氣,好不好?”
蘇鄴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哥哥姐姐?”
“就是……”林漪一時想不起宮女宦官這個叫法,四下張望一下,遙遙指向正在不遠處等他的宮人們,“就是那些呀。”
蘇鄴噴笑出聲。
他和林漪見麵的次數並不多,上次相見的時候,她說話也還沒這麼利索。他突然覺得這個小表妹很好玩,蹲身抬手在她額上一敲:“我不會亂殺人的,放心吧。我回去了,明天來找你玩。”
“哦!”林漪鬆了氣,乖巧地朝他擺擺手,“陛下慢走。”
此後的半個月,蘇鄴就這樣日日都來林府練輕功。因有先前的底子,到除夕時他已學有小成,基本已經能夠平穩地飛簷走壁上一裡地了。
誠然,隻是一裡地而已,離他先前設想的從京城直接飛去白霜山找父母還有不小的距離,可他還是想自己一試。
林城沒有硬做阻攔,由著他去,暗地裡自然有無蹤衛時刻護著,隨時可以將他拎上馬車。
除夕的傍晚,大雪紛飛。山中比京中更冷一些,顧燕枝親自去廚房裡煮了餃子,端進屋一放就往炭爐邊湊。
蘇曜原在讀書,見狀湊過去,將她的雙手攏住:“這麼久啊?”
“好意思問!”顧燕枝瞪他,“我說了不讓你包,你非要來搗亂。包出來都鬆鬆垮垮的,我還要重新捏一遍。”
“……”蘇曜仔細回憶了一下,“去年怪我捏得太用力把邊都捏破了的也是你。”
顧燕枝氣結:“你就不能……就不能掌握一下?那是餃子,封住就是了。”
“我錯了我錯了。”他連聲認錯,雙手在她冰涼的小手上搓來搓去。
顧燕枝看看窗外,又說:“阿鄴還沒到?”
“是啊。”蘇曜擰眉,“按理說該到了。”
他們想將他接來一起過年,早就差了人回去接他,就算不急著趕路,這會兒也該到了。
顧燕枝略作沉吟:“許是雪大,路不好走,耽擱了吧。”
然而夫妻兩個左等右等,就是沒等到人。年夜飯少了個人就顯得不對味,桃桃橙橙也一直在問:“哥哥呢?”“哥哥怎麼還不來呀?”
天色再晚一些,顧燕枝仍見不到人,心裡就不安生了。她將提前備好的幾個錢串取出來打算給桃桃橙橙,卻不由自主地走了神,手裡把玩著幾個錢串怔怔無話,弄得已經兩個磕過頭的小丫頭麵麵相覷。
“母後?”橙橙忍不住喊她,“到底給不給我呀?”
“哦……”顧燕枝忙回神,把她們兩個拉起來,一人塞了一個錢串,接著道,“你們先跟阿狸玩一會兒,父皇母後出去一趟。”
蘇曜聞言,不問也知她要乾什麼。其實他心裡知道禦前的人一個傻的都沒有,若阿鄴出事,早就有人趕來了。
可所謂父母心,大約就是明知無礙也會擔心,他便一語不發地披上了大氅,又取了傘,與她一並下樓。
推開竹樓大門的瞬間,風雪撲簌而來,顧燕枝禁不住地一避。一刹間,眼前忽而一人一閃,驚得驀然後退:“誰!”
“嘿嘿嘿嘿——”兩個小娃娃從門上倒吊下來。
顧燕枝愕然抬頭,兩個人抱著臂晃晃悠悠。她和蘇曜都愣住,蘇鄴幸災樂禍:“母後,你都想死我了對不對?方才的半個時辰裡,你念了我二十八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