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本錢(2 / 2)

“第二、吃得苦。”

“我知道你們以前可能是靠打打殺殺吃飯的,但以後你們可能會乾很多和打打殺殺無關的事情,想穿官衣、拿官刀耀武揚威的大爺,我這兒廟小,留不住!”

“第三、彆闖禍!”

“大家夥兒是為什麼來的這裡,不需要我多說,以後遇事彆犯渾,多過過腦子、多為你們的妻兒老小想想,彆熱血一上頭、就覺著爛命一條,真要遇上搞不定的事,儘管找我,我搞不定還能找上邊的大人們,咱們乾的是公務,不是私仇!”

“聽明白了嗎?”

一眾軍漢齊齊應聲道:“卑職遵令!”

楊戈連連擺手:“往後除非是穿著官衣、拿著官刀,否則彆稱什麼卑職、大人,那不是明擺著告訴彆人,咱們都是官家人嗎……以後私下底見麵、管我叫小哥兒,在這裡見麵、管我叫東家!”

眾軍漢:“是,東家(小哥兒)。”

話音落下,一眾軍漢齊齊回頭,尋找那個叫“小哥兒”的夯貨。

楊戈也差點沒繃住,連忙轉過頭看向方恪:“衛裡對於咱這些人,都是怎麼安排的?”

方恪回道:“回東家,咱這些弟兄是直屬千戶大人的獨立旗,走的是千戶大人的親衛編製,千戶大人的意思是讓咱們弟兄儘快接管路亭縣的巡查緝捕活計。”

楊戈歪著頭打量這個濃眉大眼、一臉老實巴交的夯貨,心頭‘嘖’了一聲,暗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啥叫親信?

沈伐沒好意思點明的人情,這廝幾句話全給挑明了!

不過也是,他楊戈多大腦袋啊,擔得起這麼大的乾係?

楊戈尋思這片刻,問道:“當下路亭縣還有其他暗樁嗎?”

方恪點頭:“據卑……據我所知,是有的。”

楊戈聽言心下微微鬆了一口氣,就算他是外行,他也知道,路亭縣作為上京門戶,肯定是情報工作的必爭之地。

這麼緊要的位置,若是不給他任何準備的時間就一股腦的交到他手上,那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他回過頭打量院中這一票再次站直了身軀、昂首挺胸的軍漢,思索了許久才道:“交給你兩個工作。”

方恪連忙抱拳:“東家請吩咐。”

楊戈:“第一個事,把弟兄們都給我塞進汴河的拉纖漢當中拉纖,啥時候拉得像個下力漢了,再回來!”

他沒隱瞞,院中的一票軍漢都聽到了他的話音,一時之間,所有人的臉上都浮起了苦色。

方恪順著楊戈的目光打量了一會兒,倒是認同的點頭道:“還是東家思慮的周全,就弟兄們身上這股勁兒,任誰一看,都知曉他們是軍伍出身!”

楊戈就是這個意思。

正所謂大隱隱於市,虛假的刺客西裝革履、墨鏡手套、消音手槍,而真正的刺客,卻隻需要工裝褲、polo衫、白口罩、自製手槍……

“第二個事!”

楊戈繼續說道:“替我向千戶大人申請一下,看能不能從衛裡取一些公開的、無關緊要的巡查緝捕卷宗給我,讓我學習一下前輩們的工作經驗……最好是很多年以前的、已經徹底結案的卷宗,千萬不要把和當下有關的卷宗拿來,我可擔不起泄密的責任。”

方恪聽言驚訝的看了楊戈一眼,點頭道:“我回頭便稟報向千戶大人。”

楊戈點點了頭,擺手道:“行了,這裡就先交給你了,你回頭擬一份名錄送到我那兒,名錄上要詳細的記載所有弟兄的生平和本事,包括並不限於武功、兵刃、從軍履曆、讀沒讀過書、性格偏向、家中情況,總之就是越詳細越好!”

“對了,以後除非緊急事務,其餘時間,隻能你到我家尋我!”

方恪一一記下,點頭稱是。

楊戈向一眾軍漢打了聲招呼,逃也似的快步離開。

方恪目送楊戈離去,心頭也在嘀咕,這樣的能人,怎麼會心甘情願的做一個被人呼來喚去的店小二呢?

……

楊戈前腳離開巷弄。

方恪後腳就出現在了沈伐麵前。

“他真是這麼說的?”

沈伐放下茶盞,驚異的直起上身確認道。

方恪抱拳:“稟大人,一字未改!”

沈伐緩緩的坐回椅子上,目光沒有焦距的凝視著窗外蔚藍的天空,心中很是驚喜。

在過往他與楊戈的接觸當中,他就知道,這是一個讀過書、明事理、知進退的人才。

但楊戈趕鴨子上架,還能如此穩中有序的安排工作、爭取時間,著實還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原先還擔心楊戈年輕心軟,又沒有從軍為官的經驗,恐壓不住那些邊軍出來的殺材,才特地去給他站台。

如今來看,卻是他是多慮了……

私心裡,他此番推楊戈晉總旗,既是給楊戈的一次機會,也是對楊戈的一次考驗。

倘若楊戈一走馬上任,就憑借著手裡的權力耀武揚威,亦或者一門心思的打磨那群殺材的武力。

那無論楊戈的武道天賦有多高,未來也不過隻是一個高級打手……

“來人!”

沈伐忽然開口道。

一名青衣小廝應聲快步入內,抱拳道:“東家。”

沈伐從腰間取出一塊令牌:“持我手令,速去我公廨取我封存的……罷,徑直去北鎮撫司案牘庫丁字間,取百十巡查緝捕卷宗副本於此,轉交給楊戈總旗!”

躬身伺立一旁的方恪,聽到“案牘庫”三個字兒的時候,眉頭就忍不住一跳,聽到“百十”二字的時候,眉頭又忍不住一抖。

待到沈伐的話音落下之後,他才壯著膽子抱拳低聲道:“大人,去案牘庫取卷宗,會不會……”

沈伐擺了擺手,漫不經心的說:“做生意嘛,當然是要下本錢……你莫要告訴他那些卷宗來自案牘庫,說了之後他不會接的!”

方恪隻好回應道:“卑職遵命。”

沈伐倚在太師椅上,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敲擊著座椅扶手,輕聲自言自語道:“楊戈啊楊戈,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在等著本官呢……”

……

“說來你不信!”

楊戈坐在自己小院子兒的台階上,輕輕擼著小黃的狗頭,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的低聲自言自語道:“我現在都還跟做夢一樣,昨兒個咱爺倆還為吃肉發愁呢,今兒個爸爸就做官了……”

“按理來說,這應該也算一件好事吧?”

“但我總覺得,我好像走錯路了,還越走越遠了……”

“你覺得呢小黃?”

小黃抬起頭熱情的狂舔他的臉頰。

楊戈無奈的拉開狗頭:“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會永遠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