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身形消瘦、精神卻很矍鑠的老頭兒,領著一個半大的孩子,沿著土路慢悠悠的回家去。
半大的孩子鬨騰著不想走路,要等父親的摩托車。
老頭笑著:“嘿嘿,你莫鬨嘛,看爹爹給你走個正步……”
……
楊戈睜開雙眼,夢中橘紅色的夕陽似是照進了黑暗的房屋裡。
爺爺那張瘦脫了相的麵容,如同動圖一樣,在他腦海中對他笑,對他招手,叫他的名字。
他僵硬的思維,似乎飄進了回憶中,變成了少時的自己,牽上了爺爺乾瘦卻溫暖的大手,沿著蜿蜒的土路,回家去……
回家的路,好長好長啊。
怎麼走都看不到家……
他就愣愣的看著那一老一少,沿著土路走啊走啊。
直到天亮了。
雞叫了。
夢終於醒了……
他從床上爬起來,一如既往的洗漱完去灶屋煮早飯。
隻是今天小黃趴在灶屋前,尾巴都不搖了。
吃完早飯,楊戈穿戴整齊出門,直奔白事鋪去。
正月排頭這幾天,正是祭祖掛親的日子,城裡的白事鋪生意都極好,楊戈轉了好久才終於買齊元寶蠟燭香。
回家的路上,到處都是放爆竹的聲音,人們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走上街頭笑容滿麵的祝賀著熟人新年新氣象……無論過去的一年日子怎麼樣,對於新年,人們終歸是抱有極大希望的。
楊戈穿行在硝煙的濃霧中,似乎也融入到了喜慶的海洋中。
回到家,他就徑直去了後院,從雜物間裡翻出鋤頭和鐵鍬,在菜地裡選了個角落揚起鋤頭就挖上。
“嘿、嘿!”
地凍得硬梆梆的,但也架不住他那一身的蠻力。
他喊著號子、揚著鋤頭、扭著腰,時不時還停下來給手心裡吐上兩口唾沫,一鋤一鋤的將泥土挖散,再用鐵鍬將泥土鏟起來。
日頭當中時,菜地的角落裡已經壘起了一個孤零零的墳頭。
墓碑上邊刻了很多楊姓的人名兒。
他自個兒名字,也在上邊。
楊戈跪在墳頭前,燒著買回來的紙錢低低的念叨:“我現在過得也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錢多事少離家還近,您彆老擔心我,我能照顧好自己,倒是我爸媽那邊,您得空了替我瞧瞧他們去,幫我告訴,我沒事兒,隻是這回走得太遠,回不去了,讓他和我媽好好保重好身體……”
許是煙霧太大,熏得他有些睜不開眼,他將手頭的紙錢扔進火堆裡,磕了三個響頭:“您彆太想我啦,這裡這麼遠,您腿腳又不好,來一趟得多折騰啊!”
墳頭靜靜的杵在煙霧中。
像故鄉的山。
又像家門前的樹。
楊戈起身,用力的抿著唇角往前院走去。
走到一半,他回過頭望向墳頭,似乎又看到了那個乾瘦的老人,站在老家土牆房子的大門前,向他招手……
……
“小黃,吃飯了!”
楊戈解下圍腰,衝著院子叫道。
“汪汪汪!”
小黃的叫聲從庭院裡傳來。
他疑惑探出頭,望向庭院,就見小黃站在庭院裡,衝著院門有一搭沒一搭的搖晃著尾巴。
“誰啊!”
他快步從灶屋出來。
方恪的聲音從院門外傳來:“東家,是我!”
楊戈拉開院門兒,小黃正要迎上去,結果瞅見這廝兩手空空,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