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一名聞聲迎上來的繡衣力士下意識的應了一聲,扭頭就跑。
跑到一半才後知後覺的撓頭琢磨:‘咦,大人官複原職了嗎?’
這個念頭剛剛一冒出來,他就甩了自己的腦門一巴掌,再度拔腿就跑。
行至千戶公廨,楊戈掏出鑰匙打開大門上掛著的大鎖,推開大門一步跨了進去。
“來人,將江浙兩個月以內的所有情報公文,都拿過來。”
“來人,將所裡近兩個月以內的外出巡查表,都拿過來。”
“來人,將兩個月以內的所有邸報,都拿過來……”
三聲來人,驅散了上右所內的年味兒,也驅散了上右所內的懶散感。
撲麵而來的沉重壓迫感,令那些曾跟隨楊戈下江南的官兵們,一下子就憶起了當初在江浙奔走的那些日子。
短短一盞茶的功夫,靜悄悄的上右所衙門內就到處都是四下奔走的沉重腳步聲……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衣衫不整的秦副千戶,就急匆匆的衝到了上右所衙門外:“大人呢?”
守門的力士回道:“回秦大人,大人在公廨。”
“公廨?”
秦副千戶剛剛跨過大門的右腳,就跟觸了電一樣的猛地縮了回來,神色緊張的拽著守門的力士問道:“大人臉色看起來咋樣?有沒有發火兒?帶沒帶刀?有沒有罵娘?”
守門力士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回道:“大人沒帶刀、也沒罵娘……但臉色不大好看!”
“啊?”
秦副千戶隻感覺心下一涼,一股想要轉身就逃的衝動怎麼壓都壓不住。
守門力士見狀,悄悄衝他指了指大門的一角。
秦副千戶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就見一柱即將燃燒殆儘的清香插在那裡,要死不活的冒著輕煙……他整個人一下子就麻了。
他鬆開守門力士,緊張的理了理衣冠,深吸一口氣,蒙頭大步往裡跑。
守門力士目送他沉重的背影,一臉幸災樂禍的看著大門另一邊的同袍朝秦副千戶的背影努了努嘴:‘看見沒,咱上右所誰當家?’
那一名守門力士撇了撇嘴,轉身按著腰刀挺直了身板兒,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
不一會兒,方恪也滿頭大汗的衝到了大門前,一把抓住這名守門力士:“大人……”
守門力士:“大人在公廨,沒帶刀、沒發火兒、也沒罵娘,就是臉色很不好看,您當心著點。”
方恪:……
……
秦副千戶還沒進門,就遠遠望見了穿著一身不倫不類喜慶衣裳的楊戈,端坐在堂上神色專注的翻看著堆積如山的公文。
他心頭發苦,但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進堂內,抱拳揖手道:“大人,您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楊戈沒抬頭,抓起案頭的硯台就朝他砸了過去。
秦副千戶看清了朝著自己麵門上飛過來的硯台。
他能躲。
但他不敢躲。
“啪。”
硯台在他腦門上炸開,一縷鮮血順著他的額角流了下來。
秦副千戶卻反而將腦袋垂得更低了。
“啪嗒。”
又有幾個卷軸砸了他的麵前,灑落一地。
秦副千戶連忙彎腰撿起一個卷軸,擦了擦眼角的血,定睛一目十行的瀏覽。
這個公文是年前從江浙上來的,記錄的是他們留在江浙善後的一旗人馬被人暗殺的事,上邊還有他批示的“收攏人馬、勿要再節外生枝”的字樣。
隻一眼,秦副千戶就不敢再去看剩下的那幾份了,再次抱拳一揖到底:“屬下知錯!”
“錯?”
楊戈放下了手裡的公文,輕笑道:“你可真會替自己開脫……我交到你手上的人馬,你他媽就這麼帶的?”
他陡然拔高了聲音,起身一把抓住手邊的茶碗砸向他的腦袋。
“啪。”
茶碗步了硯台的後塵。
秦副千戶隻感覺眼前一黑,心頭登時便湧起一股巨大的恐慌,他驚慌失措的雙膝一曲,跪倒在地:“屬下知罪,請大人寬宏大量、法外開恩。”
以他的職位和品級,本不至於如此卑微。
但他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跪,堂上那個殺星立馬就要跟上一句“叉出去,砍了”。
他非常肯定,那殺星是真敢說。
而堂外那些夯貨,也是真敢砍!
楊戈氣的瑟瑟發抖,來之前他還尋思著,江浙那邊那麼大的變化,他經常在上右所裡進進出出,怎會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他分明記得,自己去年打道回府的時候,還留了幾支人馬在江浙善後。
原來不是沒有情報傳回來,而是這個蠢材全大事化小的給弄無了!
“饒你?”
他坐回太師椅上,氣得發笑:“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自個兒回京去求沈大人吧,他若肯饒你,你就能活……滾進來!”
方恪捧著一方硯台和一盞茶,臊眉耷眼的躬身走進公廨內:“屬下方恪,拜見大人。”
楊戈一伸手,方恪連忙將硯台和茶水送到案幾上,極有眼力勁兒的拿起墨錠研磨。
楊戈扯出一張空白的簡牘,提筆將從連環塢那兒得來的消息,以及秦副千戶在上右所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落於簡牘之上,然後封上火漆,投於堂下:“即刻回京,將這份公文親手交到沈大人手上……你大可以毀了這份文書或者半路跑路,我非常希望你能這麼做!”
秦副千戶撿起公文雙手高舉過頂:“屬下萬萬不敢自絕於我繡衣衛、自絕於官家!”
“滾!”
秦副千戶舉著公文站起身來,再次一揖到底:“屬下告退!”
方恪麵帶憐憫之色的目送他出去……沈大人前兩天才被咱家大人當街暴打了一頓,你這會兒送上門去,能有你好果子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