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話音落下,楊戈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一片狼藉的大堂內部。
沈伐攥著手裡的厚厚一摞文書,張了好幾回嘴,最終也隻能濃重的歎息了一聲。
道不同、終難相為謀啊!
他又沒了一個朋友……
楊戈如他來時那般,卷起一道燦爛的刀氣徑直掠出洛陽城,再次出現在了東郊碼頭上空。
他吹了一聲口哨,船艙馬廄裡的二黑就長嘶著拉斷拴馬樁,一個飛躍跳到碼頭上,甩開海碗大的四蹄穿過人群,奔向楊戈。
楊戈落到它寬闊的背脊上,撥轉馬頭,兩腿一夾馬腹,二黑就撒著歡的載著他一路向東、絕塵而去。
“希律律……”
“回家啦!”
……
不多時,楊戈離去的消息就送進紫微宮,呈到了熙平帝麵前。
熙平帝聽到這個消息,既感到如釋重負,又覺得出離憤怒。
人性就是這麼複雜。
楊戈入京之前,他就憂心忡忡的生怕那頭倔驢非要入宮見一見他。
畢竟麵對這麼個連寧王說弄死就一刀攮死的狠角色,誰能不發怵?
可楊戈當真連提都不提要見他一麵就徑直離去,他又感到被輕視。
就好像他趙曙……無足輕重!
講句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心裡話,他其實還挺懷念當初那種他君臣二人,一上一下、一內一外,聯手將群臣當球踢的好日子。
‘多好的虎頭鍘啊!’
趙曙心頭悵然若失的想道,心頭又一次為當初將那頭倔驢擼成夥夫的決定而後悔。
若是當初他沒將那頭倔驢擼成夥夫,那他大魏現如今就有七位絕世宗師,尤其是那頭倔驢年不滿三十,正處於年輕力壯之時,隻要好生籠絡,未嘗不可如信國公那般,為他老趙家坐鎮天下一百年……
正當趙曙放下手裡的玉如意,抓起桌上的硯台準備摔一個,泄一泄心頭之憤時,有小黃門入內通稟,繡衣衛指揮使沈伐入宮求見。
趙曙好奇楊戈去了繡衣衛都對沈伐說了些什麼,當即召沈伐入宮覲見。
然後,他就見到渾身上下包紮得嚴嚴實實,拄著一支拐杖,邊走邊滲血的沈伐,攥著厚厚一摞文書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尚書房。
看到沈伐這副模樣,趙曙心頭先是一驚,旋即便大感慶幸。
他故作驚訝的起身迎上去,很是關切的親手扶著沈伐落座:“仲和,何至於此啊!”
若不是因為他如今已經是皇帝,沈伐真想擰著他衣襟將唾沫星子噴到他的臉上:‘小爺為什麼被打成這副逼樣,你自個兒心頭沒點逼數嗎?’
當年結伴浪蕩河洛之地時,他怎麼就沒看出來,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竟然如此腹黑?
沈伐內心各種大逆不道的誹謗著,麵上卻一臉沉痛之色的雙手將文書呈給了熙平帝:“陛下,這是**郎臨走前交給微臣的《東瀛疆域歸化計劃書》,請陛下過目!”
前一秒還圍著沈伐,認真仔細琢磨著他身上滲出來的到底是不是人血的熙平帝,反手就接過了文書,快步走回禦案後,落座低頭如饑似渴、一目十行的快速瀏覽……他是見過出自楊戈之手的《睜眼看世界疏》的,對於楊戈的才華和能力,早就不懷疑了。
沈伐:……
厚厚一摞文書,熙平帝才翻看了四五頁,便忍不住一拍禦案,懊悔的連聲道:“痛失大才、痛失大才啊!”
沈伐的臉色更黑了。
……
日落西山,行人三三兩兩的歸家,路亭街麵上的人流量肉眼可見的稀疏了下去。
悅來客棧內食客三三兩兩的結賬走人,隻剩下幾個住著近的街坊鄰居還在店裡盤桓。
忙活了一整天的劉掌櫃,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牽著小黃從後院走進前堂,笑嗬嗬的與前堂喝酒聊天兒的街坊鄰居們打招呼,約定明日再見。
隨著年紀增長,他已經很久都不在客棧裡守夜裡,每天忙活完最後一波生意就會趕在宵禁前還家,客棧裡就交給張二牛和新招的兩個夥計照看……
他剛剛走出客棧大門,就聽到一陣清脆響亮的馬蹄聲,“嘚嘚嘚”的朝著客棧這邊走來。
他習慣性的露出熱情的笑容,轉身麵朝著馬蹄傳來的方向揖手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他轉身後看見來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匹馬生威武。
第二印象就是這個帶著竹笠的人影,怎麼看著這麼眼熟?
楊戈慢慢摘下頭上的竹笠,笑嗬嗬的望著老掌櫃的:“老掌櫃的,怎麼又忙到這點兒?”
劉掌櫃看清他的麵容,下意識的就揉了揉昏花的雙眼,再瞪起眼睛仔細觀看。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