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沙還沒反應過來,軍士忽地打開牢籠,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膊,將一行人帶上祭壇。
經過廣場上的眾人時,章凝見到青烏滿臉焦急之色,似乎急欲站起身,卻被後方的母親拖住。但她隻是露出微笑,將手指豎起放到嘴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祭壇居高臨下,她終於能看清眾人的麵目。他們絕大多數不是貴族,骨瘦如柴,麵有菜色,跪下之後,便再也無力起身。
原來這才是三星堆燦爛的青銅文化背後的曆史真相。
通天神樹、精雕金麵、奢華玉璋,是建立在無數平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常之上。
她看見魚鳧王站在人群最前,麵沉如水,一言不發。
“吉時已到,爾等覬覦我聖物,玷汙我淨土,今日便以爾等之骨血,生祭天神!”大祭司袍袖一揮,下令道。
軍士上前押住雙臂,四個人的視線,都一同落到魚鳧王身上。
“且慢——”他說。
大祭司有些意外,訝然低頭,似乎不滿他耽誤吉時。廣場上的民眾也滿臉愕然,不知所措。
魚鳧王緩緩登上祭壇,說道:“祭司大人,如果今日這一切結束之後,天神仍然繼續降罪於我大蜀,水患永無休止,又該如何?”
“王上……你……”老祭司錯愕,因憤怒而微微發抖,甚至忘記稱呼,“你竟敢說出如此對神大不敬之語?”
魚鳧王麵色陰沉,繼續逼問:“再耗儘一國之力,建更大的神廟、更高的神樹麼?”
“那是自然!”老祭司不容置疑地回答,“此乃天神對我等的考驗,若不取信於天,災難便永無寧日,大蜀滅亡,隻在旦夕之間!”
魚鳧王苦笑,側身指向廣場上的平民:“那你問問他們,是否還有命繼續建?”
眾人默然低頭,有人悲從中來,卻不敢發聲痛哭,隻能悄悄垂淚。
“神廟建造耗費四年有餘,財庫早已虧空,上千人死於非命,”魚鳧王繼續說道,“若算上因無力賑災而死的民眾,足有百十倍之多,三水交彙之處向來豐饒,如今十室九空。我大蜀究竟犯何大罪,惹得天神如此震怒?”
“天有時序,豈是凡人能窺知之數?”老祭司怒道,“你……你怎敢妄議天意?”
魚鳧王長歎一聲,說道:“此乃大蜀生死存亡之際,我不忍看子民再受疾苦。今日,我不但不得不妄議天意,我還必須……”
他上前一步,袖中早已藏好的匕首寒光一閃,沒入老祭司的胸口。
對方甚至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便嘴角溢血,頹然倒地。
魚鳧王半邊身子濺上斑斑血跡,轉身說道:“我還必須為大蜀另謀出路。”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民眾嘩然大驚,紛紛站起身高呼。
一旁早有安排好的軍士紛紛上前,將辮發者貴族團團圍住,祭壇之上,餘下的祭司與巫女或奮起反抗,或四散奔逃,但都被一一處決。
黑雲壓殿,一聲驚雷乍起,電光擦亮魚鳧王的臉,襯著黑紅血跡,猶如妖鬼。
暴雨將至。
“王上!王上中邪了!”有人驚呼道,“魚鳧弑神侮鬼,天將降大罪於我等!”
“替天行道!”神廟派貴族紛紛操戈,衝向祭壇,“替天行道!”
章凝垂目望去,毫不意外,青烏也在其中。她振臂高呼,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