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氛圍一度陷入尷尬, 整個殿內靜的落針可聞,回蕩著應晨坤氣得發抖的聲音:“朕執意修建行宮也是為了給母後做壽祈福, 怎麼到了皇叔口中朕就成了置百姓性命於不顧的昏君了!”
應遠又不說話了,隻是就那麼筆直的站在殿內,目光毫不避諱的看著皇上。
徐九雖然隻能看見他的背影,但想必應遠又在用那種自己熟悉的死亡凝視看著皇上了,是非對錯都在他那雙眼眸之中, 當真可以把人看的無處遁形。
“起奏陛下,臣有一個想法。”就在這個時候, 賢王開口了。
他從隊列中站了出來,微微躬身對應遠拜了拜, 這才轉頭麵對皇上,說:“以往的冬季並沒有這麼早到, 今年北方是提早降雪, 但南方諸地還沒有進入寒冬時節, 而現在城外的難民又都是水患逃荒所至,多半來自於南方。現如今南方水患已平, 氣溫還暖, 那麼朝廷何不將那些難民送回南方重新安置?”
應晨皓一說出自己的觀點, 許多大臣都紛紛點頭,覺得此計可行。
應晨皓繼續道:“百姓們流離失所無處可依也渴望歸家,這樣既不需要朝廷為他們安排住處, 添置寒衣, 又能彰顯聖上隻仁慈英明, 豈不是一舉兩得?”
皇上聽完眼睛就亮了起來,直拊掌道:“好!賢王這個提議好!”
其他大臣也都私底下低聲議論起來,看樣子都頗為認可賢王的這個想法。
雖然送人回鄉安置也需要一些費用,但總比安排大量難民過冬要強得多。況且沒有難民聚集在京城之外,天高皇帝遠,遠離皇家範圍後再怎麼處置就好辦了。
皇上當眾狠狠地把賢王誇了一頓,還賞賜了一些東西,那意思就是要把隻會揭人短的攝政王給比下去。
“退朝。”應晨坤最後說完這兩個字就站起來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大有一種終於揚眉吐氣了的感覺。
散朝以後徐九出了門就沒有動了,他想等人散的差不多的時候去找應遠說說話。
沒想到賢王已經先於他一步湊到了攝政王跟前,對他抱拳道:“侄兒剛剛也是突發奇想想到此策,也不知道是否可行就拿出來獻醜了,皇叔莫要見怪。”
“見怪?”應遠停住了腳步望向應晨皓:“賢王何出此言?”
應晨皓看起來就像被他目光所攝一樣,稍稍怔愣了一瞬,乾巴巴地笑道:“哈哈哈沒什麼……隻不過皇上堅持修行宮也是為了儘孝道,我雖然並不是太後所出,但太後為人寬厚仁慈對我同樣照顧有加,本王覺得在修建行宮一事上皇兄並沒有做錯什麼,也希望皇叔能夠理解。”
應遠麵無表情的搖搖頭:“修建行宮雖不是什麼錯處,但如今大慶國力空虛,天災四起,若陛下執意行此奢靡之風臣還不勸解一二,長此以往,陛下如何服眾?朝廷又當如何向百姓交代?”
“這……皇叔說是的,是侄兒想的太過簡單了。”應晨皓再次向他作揖賠不是。
應遠也不知是看淡一切還是並不領情,他的表情從始至終都無甚變化,聲音又十分冷酷地說:“本王還有事,先走了,你有空的話還是多勸勸皇上。”
“是,侄兒知道了。”
應遠說著就甩開大步離開了,倒是方才還態度謙卑的賢王,在他走後便直起腰來,表情尚帶著一絲不屑。
徐九站在大殿門口,將這一幕看得分明。
他連忙後退數步,沒有驚擾到對方也沒叫人發現,匆匆忙忙地繞了大半圈後跑走了。
“這個賢王是怎麼回事兒?”以往應晨皓的出鏡率很高,但存在感卻一向很低,旁人隻知他也在這兒,但卻不會對他多做留意。
可越是這樣的人就越可怕,有本事讓彆人注意不到他,才是一種真本事。
【什麼怎麼肥四?】888有點狀況外,不明白宿主怎麼突然問這個,隨即調出了應晨皓的資料:【……哦?呀……哦!】
“……”徐九:“嗯?嗯?啥?”
【這個賢王戲還挺多。】888完全是看戲的語氣,說:【我挖到了一點料,宿主想了解一下咩?】
“……來來來!”
在這個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世界裡,還有什麼事兒是比吃瓜更讓人覺得愉快的?
888挖到的料是有關於賢王的身世的。
他的母妃是異族進獻給先帝的美人,因為美貌豔冠京都而極受先帝的寵愛。但是自古紅顏過禍水,美貌很多時候都是一把雙刃劍,也是因為賢王的母妃太過美豔,所以就曾傳出過與臣子私通的醜聞。
當然醜聞是誣陷的,那個妃子身負皇上的寵愛還敢與其他大臣私通?
可雖然最後澄清了此事還了清白,多疑的先帝還是對自己嬪妃的忠貞度有了懷疑,美貌也依然是彆人攻擊她的武器,牽連著應晨皓也不怎麼受先帝待見,直至他母妃過世的那天,宮中和坊間還流傳著不少關於澄妃的豔|史。
這對於一個皇子來說無疑是一種屈辱。
即便後來澄妃被小皇帝看在賢王的麵子上追封為澄太妃,這種死後所得的虛假繁榮也並不能彌補逝者生前做遭受的傷害。
這麼看來賢王殿下也是可憐。
但888挖到的瓜裡,有一段兒竟然還跟應遠有關。
作為先帝幼弟,應遠跟先帝的年齡相差很大,但與年輕貌美的貴妃年紀相差卻不過幾歲。
原本十幾歲的孩童和年輕的皇嫂也不見得會傳出什麼皇室緋聞,但架不住這個孩子是日後的攝政王,這個皇妃又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貌美,所以先帝駕崩、應遠剛做攝政王的頭幾年,還有人紛紛議論過此事。
現在過去這麼久了,皇妃也早就過世,倒沒人提及此事了。
隻不過這事兒對於應晨皓來說好像還是個結,並沒有被他遺忘。
——因為母妃貌美而接連被傳與人有染遭到先帝摒棄,直接排除在了天子候選的行列之中,應晨皓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兒也實屬正常。
徐九不想輕易評判他人的作為。
但他沒想到,也就不過過了一天的功夫,第二日,那個“攝政王傾慕當年的澄妃”、“攝政王是為了給自己心中深愛的女子打抱不平所以才不喜皇上為太後大興行宮祈福”的消息就在全京城傳開了,甚至一夜之間就成了老百姓茶餘飯後聊天的話題。
畢竟,要不是傾慕曾經的澄妃,對她念念不忘,攝政王為何快三十歲了還不娶妻?
僅這一點,就成了坐實攝政王迷戀太妃的證據。
老百姓都是很盲目的,他們追求的不是真相,隻是一個有趣的談資和話題而已。
因為生活太苦了。
所以會對奢華富貴的皇家充滿了向往和好奇。
徐九覺得自己如果不是手握資料,而是個普普通通的古代人,位於社會最底層,應該也會參與進這種八卦的大軍中去,所以沒什麼可批判的。
但能把這種事情造謠出去的人卻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謠言自流傳起來時起已經過去了兩日,還沒有要停息的勢頭,即便是涉及到了皇家顏麵也不見有人出來辟謠。
徐九心中覺得蹊蹺,對此事倒沒再關注過。
畢竟太妃早就過世了,十幾年前的事就算再怎麼流傳也不會對男主造成什麼實質傷害,頂多就是名聲被抹黑了一二,估計應遠也不會在乎。
令他比較在意的是上次應遠半夜去看他竟然是兩個人最後一次私下相處和對話。
這就有點兒讓人心生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