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的第二天清晨,顧以昭被窗簾縫隙照進來的陽光刺醒。
昨晚他睡得並不安穩,時而夢到自己糟糕的前世,時而又夢到自己被一身古裝的沈策從顧家接了出去……自他來這個世界以後,因為沒有性命之憂,睡得一向很沉,這還是第一次做了這麼冗長的夢。
不過偶爾一天沒睡好倒也不是什麼問題,顧以昭乾瞪了半分鐘眼睛後,便起了床。
結果剛一打開臥室門,他就聞到了一股飯香。
順著氣味來到餐廳,就見餐桌上擺放著精美的早餐,有盛放在瓷盅裡的雞蛋布丁,有炸至金黃的油條,還有口感清爽的紫菜卷。
“這是……”顧以昭看了眼明顯被使用過的廚房,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沈先生,這些都是您做的?”
如果他沒記錯時間的話,現在才早上六點半,也就是說對方比自己至少早了半小時起床。
不過沈策沒有應聲,眼角含著一絲笑意,用鼻音發出了一聲質疑的悶哼。
顧以昭噎了一下,轉而才想起他們昨晚已經交往了,不太適合繼續用敬語稱呼。
“那……沈哥?”
對方的年紀比他大,他叫一聲“哥”,感覺也挺正常,比一聲“沈先生”似乎要親密不少。
至於更加親密的稱呼,顧以昭想了想,覺得羞於叫出口。
但興許是已經習慣了顧以昭喊自己“沈先生”,突然轉換的話,連沈策自己也不習慣,當下便放開心頭那點小糾結。
“還是維持原樣吧,畢竟‘先生’這一稱呼也能夠用來作指代伴侶。”
顧以昭略一斟酌,發現還真是。
隻要這麼想的話……就突然多了兩人正在交往的實感。
沈策低笑一聲,眼神溫柔:“天睿,我可以這麼喊你麼?”
顧以昭直白地搖了搖頭,認真地道:“還是叫我以昭吧。”
他將自己的名字寫下來給對方看,畢竟“方天睿”是原身的名字,而不是他的,他不太希望沈策總是用另一個人的名字喊他。
畢竟對方喜歡的不是原身,而是他。
“以昭、以昭……”
沈策低聲念了兩遍,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裡,眼中帶著柔和的波動,“這是你的小名嗎?”
顧以昭嘴角勾起,帶著幾分輕快:“算是吧,不過是隻有你能喊的小名,不過在外麵還是不要這麼喊了,私底下隻有我們兩人的時候叫叫。”
“好,以昭。”
沈策不知道這個小名有什麼含義,但是看顧以昭心情不錯,也就不再多問,心情也更好了。
顧以昭嘗了一口油條,隻覺入口的油條鹹香酥脆,再吃了一口雞蛋布丁,入口柔軟綿滑,甜而不膩,還帶著絲絲玫瑰的香氣,比單純的雞蛋布丁清新得多。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微微瞪大了眼睛,說:“好吃!我是真的沒想到,沈先生竟然還會下廚做飯,相較而言,我就差遠了。”
“有這麼難以想象嗎?”沈策失笑。
顧以昭連連點頭。
在他的印象裡,大少爺大小姐除非出於自身愛好,否則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前世過得那麼落魄,身邊都還有兩個侍奉的下人給自己準備一日三餐,至於沈策,看上去就更加不像下廚的料子。
至少在莊園裡,有傭人服侍,生活大小細節全都被處理妥當了,連讓人自己動手的機會也沒有。
不得不說,顧以昭的驚訝讓沈策心情甚佳。
“味道還好麼?我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自己做過飯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就多做了一點。”
當年,因為沈家父母的工作重心都在國外,且夫妻二人聚少離多,實在不方便帶兩個孩子四處奔波,所以將沈策和姐姐留在了國內,由保姆照顧飲食起居。
沈父是華夏人,而沈母則是外國人,兩人因工作而結緣,後來因工作而分開,最終在同一架航班上因飛機失事而離開人世,留下了兩個無人照顧的孩子。
從那時候起,為了省錢,沈策就開始學著自己做飯了。
給心愛的人做飯,是一種樂趣,更是一種儀式,除了姐姐、外甥吃過他做的東西以外,便隻有顧以昭了。
看著餐點的熱氣緩緩上升,似乎為眼前的世界渡上了一層柔光,顧以昭突然發現,原先還覺得剛剛好的公寓,似乎太沒有人氣了,如今這樣,才總算讓他多了一份“家”的歸屬感。
吃著吃著,他又注意到沈策用筷子的動作有點奇怪,哪怕表現得再平靜,可間或彆扭的動筷姿勢,似乎在昭示著對方在回避著什麼。
顧以昭不由分說地拉過沈策的手,就發現對方雙手的手掌和指關節處多了大片被燙傷的痕跡,且掌心尤其嚴重,已經長了好幾個水泡。
沈策用安慰的語氣說:“沒事,就是很久沒有下廚,有些生疏了而已,這些燙傷並不嚴重,我已經在第一時間衝了涼水,接下來小心一點,沒兩天就能痊愈了。”
“等我一下,我近期調製的祛疤膏也可以用來處理中度燙傷,現在塗上去,過半個小時就不會那麼疼了。”
顧以昭風風火火地回房間取來一隻陶瓷瓶,但這並非是外麵正在販售的產品,而是他針對傷口特彆調製的膏藥,擦上去後能消毒止血、加速愈合,並且在愈合後避免留疤。
這種祛疤膏的膏體呈現白中淡黃的色澤,觸感如芝麻油般黏.滑,能夠立刻在傷口處形成一層薄膜,防止外界細菌侵入。
顧以昭在給沈策敷藥的時候,自己的手上也難免沾上了一些,不多時兩人的手就都變得又黏又滑,輕輕一握就從對方的皮膚上滑走了,順便還帶起了一絲詭異的“嘩嘰”聲。
顧以昭不覺得有什麼,畢竟他隻是在單純地替人處理傷口而已,可沈策嘴角的笑容卻漸漸消失,眼神也出現了幾分深色。
這祛疤膏除了氣味兒是草藥的清香外,可外表、觸感……都像極了某種不能言明之物。
傷口處傳來又痛又癢的觸感,但其餘完好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在叫囂著要感受到對方的觸碰。
沈策閉上眼睛,努力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要失態,可是名正言順的交往對象就在眼前,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大齡單身男子,又如何經得起撩撥?
隻要一丁點火苗,就足以形成燎原之勢了。
當下,沈策呼吸便沉重了幾分。
顧以昭關心道:“沈先生,你是覺得痛嗎?你再忍忍,等藥效發揮後,傷口就不會痛了。”
“不是痛。”
沈策仰起頭看著顧以昭,一向平靜如海麵的眼中,這一刻卻帶上了沸騰的色彩。
——跟平時的沈先生不一樣。
顧以昭還在忖度沈策的想法,結果下一秒,他的嘴唇便貼上了什麼柔軟的東西。
這個吻是和煦又溫柔的,而沈策的氣息帶著深邃、純淨的味道,讓他整個人如同飄蕩在溫泉中,情感隨著繾綣的氛圍漸漸升華。
最開始,兩人隻是單純地將嘴唇互相緊貼罷了。
但漸漸的,沈策像是打通了某項關竅,加深了這個吻。
顧以昭被動地回應著,企圖反守為攻,無奈兩人不過是半斤八兩,最後因為空氣不足,隻好鬆開了對方。
這是沈策的初吻,同樣是顧以昭兩輩子加起來的第一個吻。
當兩人的呼吸緩緩平複後,沈策充血的頭腦才算是冷靜了下來。
而冷靜下來後,他第一時間便反思起自己的不恰當舉動。
要知道,他們兩人才剛剛交往,自己沒經過對方同意便親了下去,疑似是在耍流氓了。
萬一自己的舉動讓對方不適應了,該如何是好?
沈策鄭重地道:“不好意思,以昭,我……”
“咳咳,沈先生為什麼要道歉?我不討厭這樣的事情。”
顧以昭抹了把發燙的臉,卻忘了自己的手上還有祛疤膏,一時間整張乾淨的臉泛起了油光。
可見他現在不過是在故作冷靜罷了。
沈策有點想笑,好歹忍住了,沒破壞掉現在認真的氣氛。
顧以昭自然知道自己不小心做了什麼蠢事兒,尷尬之餘,不忘認真地表白:
“我不太清楚兩個男□□往應該做什麼事情,不過我可以學……沈先生,之後再一起學吧。”
話音剛落,顧以昭便衝去盥洗室洗臉了,離開的時候,還差點撞倒了椅子。
徒留沈策一人呆在廚房內,看著還沒用完的早餐以及歪七扭八的椅子,終於忍耐不住,沉沉地笑出了聲。
……
上午八點,顧以昭和沈策便抵達了昭陽製藥的公司。
看著明亮氣派的辦公樓,顧以昭不禁在心底燃起一抹豪情。
昭陽製藥的公司同樣位於市中心,是一整座三十層高的辦公樓,距離顧以昭的公寓走路也用不到十分鐘,很是便利。
不過,兩人是被司機接送著過來的,原本五分鐘不用的車程,硬生生被拖到了十分鐘。
□□點正是上班高峰期,在市中心工作的人們來來往往,每一次紅綠燈都是巨大的人流與車流,在空曠寧靜的莊園裡住了好一段時間的顧以昭都有些不習慣了。
他看向沈策,原以為對方會出現比自己要厲害得多的不適應,卻沒想到對方新奇地打量著周遭的景象,表現得很是適應。
“國內已經發展得很好了,人們的生活方式跟十多年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
沈策感慨了一陣後,收回了目光,自嘲道,“看來在莊園裡呆久了,我反倒讓自己成了老頑固。”
聞言,顧以昭想到不久前那個年輕到青澀的吻,勾了勾嘴角。
“沈先生,我倒是覺得你很年輕。哪怕你自認老了,也是老當益壯。”
沈策聽著這一調侃,目光閃爍了一下。
說得對,他可不能真的就這麼老了,他還有很多想要跟對方做的事情。
……
兩人進入到辦公樓後,不少員工認出了他們,熱情地跟他們打了招呼。
然後,兩人乘坐總裁專用的電梯,簡單瀏覽過每一層的環境後,才前往位於頂樓的總裁辦公室。
外人根本無法想象,以昭陽製藥如今的規模,居然是不到半個月內開起來的新公司。
威廉·亞曆山大考慮得十分周到,直接買下了一座位於市中心的寫字樓,而目前在職員工則全都是隸屬於亞曆山大家族的人,明麵上的總裁顧以昭隻需要負責總決策問題就可以了。
通常公司高層在公司運營初期,還要擔心自己招的人合適與否,有沒有擔任相關職務的能力,人品是否過得去,會不會找到了商業間諜……而顧以昭則完全不需要憂心這些。
至於與企業機密有關的藥材加工廠則暫時安置在國外,由亞曆山大家族密切監管著,因為國內短時間內想要建立一座製藥工廠是相當困難的。
可以說,與昭陽製藥的一係列問題,威廉·亞曆山大全都雷厲風行地解決了。
坐在總裁辦公室裡,望著街道上車水馬龍的景色,顧以昭才終於有了一些實感。
對於從未接觸過經商,且就經商的了解也隻局限於少少理論知識的他而言,這種感覺十分奇妙。
然而,在公司事務上,真正發揮重要作用的不是顧以昭,而是沈策。
沈策是一個商業奇才,哪怕有十幾年沒有真正管過事,可是對於商業的敏銳嗅覺卻未曾退化,幾乎是頭天回國,在看了一會兒資料後,次日就能從善如流地應付起相關事宜。
顧以昭隻能自愧不如,跟在後頭勤勤懇懇地學習著。
就這樣,一個月後,昭陽製藥的運行漸漸步入正軌,於線上線下首次進行試銷,試銷產品包括祛疤膏在內的一係列美膚產品。
其中,最受歡迎、最引起轟動的產品自然是昭陽祛疤膏。
昭陽祛疤膏正式發售前,便因為夏純的推薦而引起了全球範圍內的轟動,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再加上不久前的美容界行業峰會為其專門頒發了產品獎,展銷會後獲得一眾國際巨星以及美容整形行業專家大力推薦,甚至連華夏官方醫療機構都表示認可……昭陽祛疤膏短時間內獲得一項項榮譽,都化作了昭陽製藥產品的光環加持。
不過昭陽製藥的產品並不便宜,除了抽獎和活動打折外,哪怕是最便宜的洗麵奶也要上千塊,然而在線上試銷的半個小時內,所有產品便銷售一空,很多因為猶豫遲疑而沒搶到產品的人隻能含恨點擊“預約”。
至於線下的試銷,則需要去有限的幾個門店內,但也是十分火爆,不到一個小時便清空了存貨。
在試銷當天,L市,小河縣,一座兩層樓的農村自建宅中。
米雪兒躺在自己的房間內,劃著做活動買到的學生用雜牌智能機,看到網上對於昭陽製藥和夏純的討論,眼中出現了向往之情。
“這祛疤膏真的有這麼神奇嗎?如果是祛疤膏……應該會比手術便宜很多吧?”
米雪兒一時間像是看到了希望,認真地看著圍脖的谘詢。
可當她得知夏純用的總裁特配祛疤膏要幾十萬,而普通的祛疤膏也需要一萬後,心頭的一股氣又泄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臉,上麵充斥著大片猙獰的疤痕,但右臉是清秀的,可以想象,她如果沒了左臉的疤痕,也會是一個清秀佳人。
這醜陋的她幼年時期出了意外導致的,那時她險些因治療不當傷口感染而丟了命,好在最後命保住了,可是這疤痕卻去不掉了。
哪怕想去掉,也得需要大量的手術費,他們家很窮,哪裡付得起手術錢?
就好比她手裡的智能機,隻需要399塊,是同學不要了的二手機,原價兩千塊,隻用了一年,屏幕摔了幾個口子,就貶值到了原價的七分之一……可是對她而言,這已經是一份珍貴的禮物了。
再看她的房間,內部沒有任何裝修,看上去灰撲撲的,家具也非常有限,一張粗陋的木床,一套陳舊的書桌椅,一個塑料衣櫃……種種景象都昭示著,她的家境不好。
米雪兒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到什麼時候能治療臉上的疤,沒有人不希望自己是漂漂亮亮的,因為這道疤,她受儘了嘲笑和冷眼,可是現在看來,她還得繼續受下去。
她隻是個窮學生,她沒錢,她家裡也沒錢,所以她以後要自己賺錢治愈自己。
結果,當天晚上,米爸連夜班都沒有上,就風塵仆仆地衝回到家裡。
“雪兒!雪兒!爸給你帶禮物了,是什麼祛疤膏,快來看看,說不定有用!”
——祛疤膏?
是昭陽祛疤膏嗎?
米雪兒心中一動,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家壓根沒錢買這麼貴的禮物,興許是彆的什麼雜牌想要趁昭陽祛疤膏爆火的這段時間增加一波銷量,便歎了口氣。
“爸,我不是說了嗎,那些市麵上的便宜祛疤膏沒用的,不要浪費錢買這個,你還不如買隻烤鴨,讓媽媽和姐姐也都能吃上。”
米爸是個憨厚老實的漢子,聽到女兒小小的埋怨後,沾滿了汗水與灰塵的黝黑臉上露出一個質樸的笑容。
“這不是買的,這是抽獎送的!今兒個恰好去市區,看到有店說是進門就能免費抽獎,俺想著抽包紙巾也好,就去了,結果中了一等獎!說是祛疤膏,好用得很,還有年輕女孩兒問我用不用得到,要花大兩萬買下來!”
米雪兒呼吸凝滯,難道她爸手裡頭的東西,真的是……
米爸繼續說:“我想著這玩意兒應該是真的頂用,所以就說不賣,帶回來給你用!你快去試試!”
“好、好……”
米雪兒手足無措地從米爸手裡頭遞過一個精美的布袋,打開一看,裡麵盛放著精美的青碧色禮盒,上麵用娟秀的毛筆字寫著“昭陽製藥”四個字。
禮盒內放置了一隻華夏古典風濃鬱的瓷瓶,哪怕是裡麵的藥膏用完了,也可以當成是裝飾品留著。
而除了瓷瓶外,還有洗麵奶、麵膜、精華水乳、身體乳等物……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套禮盒的價值,兩萬估計拿不下來。
不過,這些瓶瓶罐罐的花紋,跟網上被普遍公布的圖片不同,似乎更加精美一點。
懷著疑惑,米雪兒一一掃開了二維碼,無一例外地跳到了昭陽製藥的官網。
——是正品!
“此為昭陽特典禮盒,為昭陽製藥官方活動特製,禮盒內附有價值5萬的昭陽祛疤膏A+款一瓶、價值3千的清露洗麵奶一瓶,……使用前請產品說明書,若是使用後能夠在官網給予反饋,將會額外獲得一次抽獎機會。”
米雪兒整個人都顫抖了。
還好她爸想著她,沒有把禮盒以兩萬塊的低價賣掉,哪怕抽獎拿到的是最便宜的洗麵奶,這套禮盒也至少值9萬!
在過使用說明書並按照要求進行試敏後,米雪兒將這一好消息告訴給企鵝群的群友。
她的群友也是長期被疤痕困擾的人,平時群裡經常會分享各種產品的使用心得,得知她抽獎入手了昭陽祛疤膏後,群友們紛紛鼓掌歡呼,等一個使用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