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以昭的言語誘導下，大周天子便理所當然地認為軒轅夜已經知道“薛離法師”的身上懷有入宮詔書之事。
然而事實是，軒轅夜並不知情，否則斷然不會這般有恃無恐。
軒轅夜此人雖凶悍霸道，但並非沒有腦子，相反他很聰明，知道應該如何作出抉擇。
因此這麼多年來，哪怕九皇子府中屍骨累累，哪怕百姓間民怨不淺，他依舊能穩固地位不動搖。
這就是本事兒。
大周天子歎道：“九皇子乃過世的萬貴妃所出，朕與萬貴妃感情甚篤，因此對九皇子也愛護有加，生怕他受了欺負。”
顧以昭垂下了雙眸，冷漠地撇了撇嘴。
到底是古代封建社會，人命如草芥，誰還不是爹生娘養的呢？九皇子大多時候不分青紅皂白便殺了府中的下人，可他活得多好啊！皇帝老爹不為百姓擔心，也不教訓九皇子這殘暴無度的行為，居然還怕他受欺負呢！
顧以昭搪塞著回應道：“原來是這樣啊……”
大周天子憂慮地說：“現在看來，朕對他的關心還是太少了，隻以為給了他花不完的財富與天大的榮寵，便可以讓他幸福，沒想到他養成了現在這樣無法無天的性子。”
顧以昭聽著，在心中冷笑不已。
像軒轅夜這樣無法無天，早晚會讓整個大周陪葬。
“恕在下直言，九皇子殿下可不是性子彆扭那麼簡單。”
顧以昭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關切，聽起來並沒有因為方才的事情就對軒轅夜心生不滿。
他沉聲說：“依在下拙見，九皇子殿下疑似被詭異利用。”
“詭異”兩個字一出，室內的空氣便仿佛陰冷了幾分。
大周天子打了個哆嗦，麵色發青。
“朕就知道！果然是這樣！朕嚴加管理天子及所有皇子公主的人脈，就是為了不讓他們在繼位前得知任何有關於詭異的事情，他怎麼會知道薛離法師您的存在？簡直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消息，沒有任何依據！”
“從他一年前下發了顧以昭的通緝令，朕便覺得不大對頭。此後，他又莫名對顧倚柔心生好感，像是從前見過似的，主動請求賜婚。”
“近來他早早派了人守在京城門口，朕還當他是變得懂事兒了，想要維持京城的治安，沒想到是在守株待兔，就等著你們進京！連國師都看不出他有被詭異迷惑了神誌的跡象，這究竟是……”
軒轅夜重生後所有在大周天子眼裡不太正常的舉動，都指向了“詭異”。
他大周國境內本無詭異，可如今，在這戒備最為森嚴的京城，他最寵愛的九皇子居然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便著了道。
除了詭異，還有什麼能做到這種程度？
顧以昭微笑道：“依陛下看，九皇子是何時變得奇怪的？”
大周天子斬釘截鐵道：“大約是元旦前後吧。”
“那元旦前後，有哪些人與他產生了接觸？”顧以昭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勸誘之意。
大周天子皺著眉在腦海中過濾了一番人際網絡後，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桌麵，聲音淩厲了下來。
“是顧倚柔！”
沒錯，顧以昭的失蹤，自家皇子的突然鐘情，還有三皇子妃的死，以及其他一連串事件的背後，似乎都存在一個交叉點。
現在，那個交叉點是誰，大周天子總算是清晰了。
顧以昭點了點頭：“陛下說的不錯，為了九皇子殿下著想，陛下應當即刻包抄顧府，一個人都不準放過。”
聞言，大周天子的表情晃了晃，蹙眉說：
“也包括你麼？”
顧以昭假裝不解：“我？陛下說笑了。在下柳城出身，姓薛名離，與京城顧府能有什麼關係？”
大周天子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顧以昭，眼中帶著深深的審視。
“在下還有一個疑惑，希望薛離法師可以解答。那顧以昭本是一個身子骨垮掉的紈絝，常年混跡賭場與煙花之地，還總是帶著幾個強壯的小廝上街惹是生非，你說他如何才能成為一個與法師相當的人？”
對於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之事，顧以昭不僅不感到意外。
並且恰恰相反，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失蹤多年後變成法師歸來的“薛離”隻是對外的借口，真正如大周天子這樣身居高位的人，比起利用一個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士，自然更青睞一個身份明了但疑似懷有奇遇的人。
“陛下可知顧以昭為何逃離顧府？一來，他本為聰慧之人，隻是為了活下去而努力藏拙；二來，他受到了佛祖點化，知曉留在顧府之內早晚一死，不若出去一搏，等學成佛法歸來後，或許還能拔除京城的隱患，給天下百姓安居樂業的生活。”
……受到了佛祖點化？
大周天子不可置否。
這世上興許真的存在佛祖，否則那些受到加持的護身之物，為何全是出自寺廟之中？
但是這個世上也興許並不存在佛祖，大周就像是生活在一個罩子之中，罩子內的生活自然可以安穩，但有朝一日罩子破了，大周也會和其他地方一樣被詭異攻占下來。
他明知故問地開了口：“朕不知薛離法師和顧以昭是否為同一人。”
顧以昭：“陛下您覺得是，便是。陛下您覺得不是，便不是，名字不過是一個稱呼，在下並不那麼在意，也不會渾然不在意。”
這個回答也是模棱兩可，可大周天子則滿意地笑了。
如果顧以昭一心想要恢複顧家的名聲，興許他還有些麻煩，可對方若是能安心地變成“薛離”，那麼他對顧家下手，又關薛離什麼事兒？
“多謝薛離法師替朕解惑！不知法師可否與國師會麵？朕希望薛離法師能留在皇宮內，繼續造福這天下百姓。”
大周天子態度尊重，顧以昭也沒有拿捏架子，表示自己立刻就能夠和國師見麵。
如今的大周國師已經接近百歲，居住在皇宮的禁地——觀天閣中，有著“活佛”的稱呼，頗受百姓愛戴。
可近年來隨著他壽元降至，一身佛性儘皆內斂於靈魂之中，即便是將來功德圓滿駕鶴西去，除了幾顆舍利子外，在世上不會留下任何東西。
興許是被這個世界已經不見的神佛召喚到其他世界去了吧。
大周國師雖然是一位年近百歲的老者，可看上去不過花甲之年，精神矍鑠，須發皆白，著白色僧衣與紅色袈裟，周身洋溢著恬靜平和的佛性，平日裡眼睛總是彎彎眯起，嘴角也噙著萬年不變的微笑。
可是當他將眼睛睜開時，顧以昭頃刻間便覺得對方已經將自己的偽裝徹底看透。
佛性是騙不了人的，大周國師和慧雲一樣是真佛。
反倒顧以昭不過是拿捏著美好幻象的複仇惡鬼。
不過大周國師並沒有將顧以昭戳穿，而是雙手合十，慈祥地道：
“善哉善哉，這位法師確實有一顆佛心。法師當下所行之事乃正確之事，陛下便儘管去做吧。”
事實上，就算大周國師對他產生了質疑，他也可以找幾個借口糊弄過去，總歸還有一縷慈悲佛光沒來得及用。
但對方沒有拆穿他，那麼再好不過。
大周天子果然對大周國師更加信任，帶顧以昭過來的目的，也是覺得自己用人應當經過大周國師過目才可安心。
尤其是與詭異相關的人。
“來人呐！即刻包抄顧家，將顧家的所有人都押送至天牢，尤其是顧倚柔！”
……
另一邊，顧倚柔還不知道軒轅夜已經被禁足於皇宮的事情。
經過軒轅夜派來的暗衛的轉述，她已經知曉了“薛離法師”在城門口被帶走一事，正等著好消息呢，結果係統就突然發作了。
【任務失敗，懲罰延後，請宿主立刻從當前環境逃脫！】
【警告！任務失敗，懲罰延後，請宿主立刻從當前環境逃脫！】
【否則宿主的命運將徹底改變！】
“怎麼會失敗……不對，怎麼又會失敗！明明殿下已經將薛離法師抓住了，難不成是薛離法師從殿下之手逃跑了？”
顧倚柔的表情無比難看，連懲罰都可以延後，她眼下究竟遭遇了怎樣的危機？
係統突然要她逃離，可她又能逃到哪兒去呢？
更何況她還被蒙在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曉得呢！
可惜係統並沒有回答顧倚柔的疑問，隻是一遍遍地複述著相同的話。
【請宿主立刻從當前環境逃脫，切勿將逃脫之事告知任何人！】
【係統不建議宿主收拾行李！】
【立刻離開！立刻離開！立刻離開！】
係統從來沒有發出過如此嚴厲的提醒，顧倚柔一時間慌了神，隨便帶了幾件飾品，就打算從後門往外趕。
“果然接到消息打算逃跑了？”
聞聲，顧倚柔表情無比僵硬。
不知何時，後門已經守著一個勁瘦男子，對她露出一個近似於扭曲的笑容。
顧倚柔看不太懂對方的表情，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蟲子，而對方則打算好好折磨她一番。
一時間，她心中無比絕望。
——她被抓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前十的小夥伴有小紅包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