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2 / 2)

她在太陽裡坐著,銀朱裙子在光影交織中也顯得帶了歲月痕跡,步搖流蘇隨著她歪頭而貼在麵頰上,幾分冰涼。

“九妹妹?九妹妹?”

再回神,一抬眼便見到了她的八姐。

薛蘭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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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不過兩日沒見,怎麼這般看著我?難不成還忍不住我了?”

薛蘭苕低聲笑著,坐在薛聞身側,兩人中間隔著鋪著景泰藍綾子的幾案,話音親近。

在薛夫人心中,薛蘭苕是有幾分小聰明會討好她,又不要臉麵給自己貼近要叫“蘭花”的小寵。

沒事時候能夠討她歡心,必要時刻能夠幫她忙的小寵。

在薛蘭苕雙生兄長眼裡,她是略有幾分才華便不知曉天多高地多寬,自詡才女的尖酸小人,生怕一靠近她要麼被勸學,要麼被算計。

但在薛聞記憶,她這個文文弱弱的八姐慣常帶著這種笑,她身上向來不會有太多的配飾,發間除了零星幾個小花釵之外便隻簪了一朵明珠形狀的茉莉。

她娘愛綠梅,喜歡高潔,厭惡茉莉是油頭粉麵的花中小人,隻會借彆人勢頭。

也正因為如此,雖然她和八姐生辰隻差一旬,但關係在明明並不如何親密。

不過如今隔著悠久的歲月,她在看著八姐,才明白她八姐的好處——一個願意將心眼擺在明麵上的人,比得了便宜還要顯擺自己受委屈的人好太多。

至少,她不會讓人把眼淚往心底裡咽下去。

“該是我認不出你才對,穿上了母親送的錦緞衣裳,簡直判若兩人。”她上下環視一眼,視線□□,卻並不讓人覺得不舒坦。

陽光拂過她月白衣擺,點點碎金點綴,上頭用筆墨勾勒出的蘭草線條,為這衣裙增光加彩,顯得不同凡響。

“翩如蘭苕翠,飛袂拂雲雨”(1)這首寫蘭品行美麗的詩詞最適合她擅長詩詞才華橫溢的八姐。

“姐姐想必也收到了母親送來的衣衫,何苦來取笑我。”

同為一家姐妹,她們的底細哪有不知道的。

薛夫人出身京兆鄭家,薛侯為了捧她家裡的一應大小事兒都是她做主。

幾個男孩要在外應酬,要筆墨費用,她都要往後延一延,擺足氣焰。

更何況她們這些父親不能操心太多的女孩,月錢晚發是最常不過,她們從前見麵最多的時候都是一同在薛夫人門口等著給月錢。

從早上請安站著,到日頭高升。

夏日初秋還好,無非熱一些,在哪裡都一樣,反倒在薛夫人門口,還能蹭上些冰。

用不上,看得見也就相當於用了。

冬日裡才難熬。

廚房裡當差的最有油水,她們月錢本該月初發,卻到下月月中都發不成,日日來,日日無,即便不催錢也不能不請安。

冬日裡寒風刺骨,她們沒有私房,飯菜熱乎才是少見,冬衣不暖和,炭火數量不夠......

薛蘭苕沒有親娘,薛聞有母親,但尊卑入骨,常在口中念叨願她能化作青石板,好讓夫人走路舒適些許,更不會管女兒死活。

所以,同年齡幾個姐妹之中,她們兩個詭異的同病相憐。

月錢延遲,衣裙陳舊都隻是其中一事,在旁人看來侯府小姐不會餓死,不會凍死,這些算不得什麼,都是小孩小題大做。

唯有身處其中的她們才知曉這些小事一樁樁一件件讓她們幼時漫長的一日增加了多少本不該有的苦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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