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2 / 2)

但上輩子在宮裡遇到的那人,他教她真話不說全,就不算說謊。

而她現在用後來公布天下的罪證來威脅薛伯,不需要有內疚之心,事兒是他自己做的,她隻不過早一步說出來而已。

而想要讓人忌憚,她必須要一些真的本領。

現在薛聞萬般慶幸自己選了個好位置,陽光刺眼,他看不清她臉色的稚嫩,更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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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兒,急匆匆回來,也不去見過你娘。”

“書房是你這種小丫頭玩鬨的地方嗎?”

薛家原本便是商賈之家,亂世之中帶著家財萬貫投靠舉兵謀反的秦家太祖皇帝,為自己博了一個錦繡前程。

但商賈隻是低賤,並不貧寒,所以薛家人便沒有生的不好看的。

便是薛侯如今天命之年,卻也沒有衰敗之感,反倒因不緩不急姿態多了幾分長者慈悲,說出的話也是關切非常。

畢竟他並沒有責怪女兒在曹國公府丟臉,隻責怪女兒不先去探望娘親。

坐上主位後輕呷一口他最愛的大紅袍,看著半邊身子沐浴在光裡的女兒皺了眉頭:“怎麼今日簪的香玉?這顏色太浮了,回頭讓你母親給你簪青龍臥墨池試試。”

“女孩家,這也不懂嗎?”

顯然,他已經忘記上一次正是他嫌棄青龍臥墨池太老氣。

她困了一輩子的女孩家連這也不懂,實際不過是她父親隨口的提點。

可他隨口一句話,轉頭就忘掉,隻剩下她這個以他喜怒為目的的人在心底惴惴不安,猜測他嘴角下撇眉頭上挑因為如何。

可......這種話說給從前十四歲的薛聞足夠她內疚,足夠她娘認為連這花從此都不能觸碰。

但說給現在的薛聞,在剔除了父親這個角色代表的權威之後,她才發現他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小時候,父親是跨不去的大山。

大山太過廣袤,於是沒有人敢提出離開這座山,反倒在這座山敬拜起山神,通過獻祭來讓山神有半分歡喜就是畢生所有願望。

人們隻能告訴自己,她愛這座山,所以所做都是應該的,而沒有大山,她們根本活不下去。

有人後來即便離開這座山,但山神的神龕依舊牢牢背在身後。

但薛聞要告訴從前的自己:怕這座山、愛這座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是你的錯。

孩童眼睛能夠看到的是遮天蓋地的大山,是她走到雙腳血肉模糊都跨不去的叢林,她來救十四歲時,就在這裡,就在這個書房被父親的權威與愛栓住,而沒有選擇的薛聞。

她在上輩子後來許多年歲都後悔自己為何沒有拒絕。

但重回這裡,再一次看到當前歲月的父親,她要跟上輩子的薛聞道歉。

她選的,已經是那時候唯一能選的。

這條路,看似是有得選,實際根本沒得選。

但現在,她見過大山傾頹,見過外麵更廣闊的山,知道山裡麵所有醃臢虧空。

她掀翻神龕,不在苦苦找尋那份隱晦、沉默的愛,解開那以“為你好”的名義而鑄成的鐵鏈。

“我要離開薛家。”她開口,嗓子有些喑啞。

用力咳嗽一聲,將嗓子恢複原狀後又大聲喊出來:“我要離開薛家。”

“從小該儘的責任我都已經儘到,現在不願意做你的女兒,不願意做她的女兒,不願意再做薛家人。”

她說完,恍惚覺得脊背上讓她一輩子抬不起頭的大山徹底消失,她終於能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人。

“是不是你母親又罵你了?她那脾氣就那樣,這麼多年都是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薛侯擰起眉頭,杯盞啪嗒一聲落下。

這些都不讓薛聞看透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她明白她說的話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