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沐白一開始發言後,倒是有對著放飛自我的其他人叮囑了幾句少喝點。
可是,他自身卻在說完這番話後。
倒也沒有逃過喝多醉酒的命運。
他坐在離朱竹清最近的位置上,手臂伸長,搭在朱竹清座位背後的椅背上,迷瞪瞪的看著沉默不語,自飲自酌的少女。
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來找我了啊……”
朱竹清端著木酒杯的手猛得一滯,同樣有些陷入酒精麻痹神經醉意的她,依舊不負敏攻係魂師的名號。
如被踩到尾巴的貓咪一樣,一下子從椅子裡跳了出去。
閃身到了包間內的房梁之後。
然後,悄悄的把頭自柱子背後探了出來,警惕的看著戴沐白的方向。
戴沐白顯然喝得更高,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朱竹清這一係列的動作。
他隻是覺得眼前忽然有一陣風,將他心心念念的人給卷跑了。
戴沐白推開椅子,嘴裡念叨著“清清,清清,我的清清去哪裡了?”
上上下下,甚至還趴在地上找了一通。
直到朱竹清那頭發出點動靜,戴沐白這個醉鬼才停止了無意義的尋找。
他尚且未從地上起來,隻是將趴著的動作一轉,整個人便坐在光滑冰冷的地麵上。
一條腿支起,一條腿盤在身前,大張著胳膊,笑得很傻。
“清清,來。”
朱竹清就像是聽到鏟屎官呼喚的貓,踟躕的看了眼已經醉得和二傻子差不多的戴沐白。
到底是心疼占據了上風。
她輕巧的湊近,彎腰,將手遞給戴沐白。
試圖把這個人從地上拉起來。
因為剛剛用儘一切方式去尋找忽然消失不見的朱竹清的戴沐白,現在整個人都狼狽的不行,膝蓋上褲腿上,滿是灰白色的塵土還有些不明的汙漬,頭發也是淩亂的,一點都沒有往日的金貴。
麵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蹭到了灰,臟兮兮的。
朱竹清從上到下細細打量著眼前的戴沐白,醉酒後活躍的內心話,不斷的嫌棄這個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的笨蛋。
但是,當朱竹清望進戴沐白迷瞪卻依舊有落點,而視線落點就是她的那雙邪眸。
不禁渾身一震。
先前喝下的酒液,仿佛在此刻開始蒸騰,熏得她的俏臉都通紅一片。
戴沐白沒有朱竹清想得那麼多,他隻是看見自家一向不親人的貓咪,眼下正朝著他靠近,雖然嫌棄,卻還是伸出一隻爪子,像是賜下賞賜一般,搭在他的手心。
被眼前這人、這事萌的心肝發顫的戴沐白。
直接伸手一拉,將難得湊近、擔心他的家貓,拉入懷裡。
喟歎一聲,“我從沒想過還能再見到你,清清……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戴沐白和朱竹清的相識,自然是在婚約締結的時候。
那個時候,朱竹清尚且沒有完全的意識,還隻是個被人抱在懷裡,繈褓中的小嬰兒。
而年長朱竹清至少三四歲的戴沐白,正處於對一切都很好奇的狀態,自然也好奇自己的未婚妻是何種模樣。
是以在九歲以前,他時常有躲避著旁人,經常去尋朱竹清。
看著朱竹清開始斷奶,開始吃輔食,看著她逐漸亭亭玉立,每日學著念書習字,以及皇子妃的課程。
直到六歲那年,朱竹清的武魂覺醒。
和所有人預料的那樣,是他們家直係血脈一定有的幽冥靈貓。
那時,正接受著皇子教育的戴沐白也清楚,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自知自己對抗不過兄長,所以他麵上不顯,心中早已認定自己活不過二十歲。
或許不到,可能十八歲就注定死去。
可是他的小未婚妻不應該和他一樣無望的死去。
戴沐白有找過婚約的漏洞,發現星羅皇室之所以會和朱竹清的家族一直聯姻是因為雙方之間的武魂融合技。
隻要是屬於皇室血脈的人,繼承邪眸白虎的概率是最大的。
而相對的,隻要是那個世家中的直係血脈,繼承幽冥靈貓的概率也是極高。
所以自然而然,秉承著星羅帝國裡強者為尊的原則,皇室一直同竹清那邊的世家聯姻。
如果戴沐白想要解除自己和小未婚妻之間的婚約,那就必須從這裡尋找突破口。
可是……
戴沐白的武魂覺醒早在三年前板上釘釘,不,應該說是他在出生後,有那樣一雙繼承自皇室最優秀的皇帝同樣的邪眸時,就已經敲定了皇位繼承候選者的身份。
但是,他的小未婚妻還有的選。
隻要不是幽冥靈貓的武魂,他就可以以此向父皇請求解除婚約,讓她自由。
可是朱竹清六歲那年,武魂覺醒測出的武魂,毫無意外。
看著那些人臉上沒有掩飾過的喜憂之色,戴沐白的心又一次往深淵沉了沉。
他不想自己牽連那個小他三歲,認認真真學習皇子妃課程,期待著未來的女孩,一起陪著他這個注定死去之人一起。
但是年幼的戴沐白毫無辦法。
或許有?
可,他已經從得到希望,又失去希望的失敗中跌倒許多次了。
他不敢再承擔更多人的期望,更彆說擔負起一個人生命。
所以,後來的戴沐白在史萊克學院意外見到朱竹清時有想過。
那時候,那些膽怯和不成熟的想法,或許是促使他產生離家出走的念頭,繼而踏上膽小鬼逃跑之路的最初。
以為他離開了,那紙婚約應該就會作廢。
以為他離開了,那個女孩可以繼續生活下去,帶著他喜歡的藏著星光的眼,繼續活下去。
會活得很久很久,久到再想起他的時候,隻會對她的孩子們感歎一聲當初那個毫無責任的,膽小皇子。
他以為,他以為……
戴沐白自以為替朱竹清做好了一切打算,可是他沒有想到。
星羅皇室永遠都是鐵血條例。
即便他已經在所有人眼裡都是無用的,懦弱逃走的皇子,可隻要一天他的皇子頭銜還在他的頭上,隻要一天沒有摘去皇位繼承候選人的身份,和他息息相關的女孩,永遠隻會遭受非議和不公的對待。
早就從朱竹清的態度中,看出許多貓膩的戴沐白,不止一次埋怨當初那個思慮不周的自己。
現在也是。
借著酒精麻痹了大腦,他將朱竹清攬入懷裡。
戴沐白一手環住朱竹清的背脊,一手按在竹清的腦袋上,將她緊緊的圈入懷中。
“對不起,清清。”
他曾經千方百計試圖讓小未婚妻認識他,又許下了許多的承諾。
“對不起……”
【把你丟在那裡】
那些承諾卻至今都還沒有實現。
朱竹清原本想推開戴沐白,逃離這桎梏,可是肩窩那裡,被某個人埋首的地方隱隱有溫熱的濕意傳來。
猜到是什麼的朱竹清,放棄了推拒。
生疏的抬起胳膊,圈住這個正無聲落淚的大貓。
“對不起……”
戴沐白每一聲對不起響起的時候,朱竹清就在他的背脊上安撫性的拍一拍。
直到戴沐白在醉意中睡去,那聲含著的對不起被呢喃出聲。
朱竹清這才鬆懈了自己一直挺直的背脊,放鬆的靠入這個人的懷裡,“不用對不起。”
她知道這個人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