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普通人,在生死麵前依舊會後悔曾經做出的事情,不過他後悔的是自己的舉動——不應該是去擋下,而是帶著人一起逃開——或許這樣會更好一點。
至少那樣的話,就不會叫關心著他的人擔憂,也不會叫依依露出那樣的表情。
——真是讓人放不下心啊!
這般想著的唐三,哪怕是陷入了深度昏迷,接受治療的時候,也依舊緊皺著眉頭。
和外麵等候著消息的眾人何其相似。
不過幸好他醒了過來,還能再一次看見關心他的人,以及他心心念念的人。
唐三借著戴沐白的胳膊直起了依舊疼痛難耐的背脊,溫和的眼掃視過為他憤憤不平的友人,又再度貪婪地回到依依的身上。
在場的一眾人或多或少都曾在唐三直白的眼神宣告中知道他對依依的心思——或許隻有當事人玉餘依自己並不清楚,自己在唐三心中的地位是如何特殊——於是乎,看著唐三這副不加掩飾的模樣,他們絮絮叨叨的嘴停止了,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哽了一下堵得發慌。
最後還是人精奧斯卡笑得奇奇怪怪的,將陷入自己思緒的玉餘依推到唐三麵前,自己和其餘的人識相的遠離了這處。
回過神的玉餘依也沒有想到,自己怎麼就走到了離唐三最近的地方,而身側的同伴不知何時都已經離開了這處,仿佛將醫囑中傷員需要靜養的原則遵守得徹徹底底。
就連一開始扶著唐三胳膊的戴沐白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左右看不見人的依依陷入了一秒的思維混沌後,還是遵從內心上前一步,扶住了傷勢極重,仿佛搖搖欲墜的脆弱竹馬本人。
“你……算了,大家怎麼都出去了,放你一個傷員在這裡?口渴嗎?要喝水嗎?”
依依說話時自己都不知道的帶著些對同伴隨手放置傷員的不滿和責備,說完也不等唐三應答。
自己便去到不遠的一處倒了杯溫水,遞到唐三的唇前。
“要潤潤嗓子嗎?剛剛大家進來你好像也跟著說了很多。”玉餘依不太確認到底說了些什麼,可她還是知道這個剛醒來的人應付了幾乎所有人的關心,現在大概很累了吧?
想到這點,玉餘依的動作不免又輕了幾分,小心翼翼的仿佛捧著什麼易碎的工藝品。
唐三哭笑不得點了點頭。
確實自醒來後,可能是失血過多的原因吧,他總覺得有些口渴,所以在選擇害羞和享受這難得的待遇時,唐三選擇了且行且珍惜。
不過也沒有喝太多,醫理和毒理都學過不少的他深知失血過多之後不可多飲水,所以他喝了一點,潤了潤發乾的喉嚨後,便搖頭拒了依依喂水的動作。
而且對於昏迷前偶然瞥見一眼的依依那種奇怪的狀態,他還是想要說些什麼。
“依依……”
“嗯?”放下杯子,扶著唐三準備讓他趴下休息的依依低頭看著想說些什麼的摯友。
唐三忍著痛抬手,按下依依預備動作的手,“十分抱歉,讓你擔心了。”
玉餘依“這句話其實也不用對每個人都說一遍吧。”再次申明雖然沒有仔細去聽具體對話,卻依舊知道大概安撫話術的依依露出了有些一言難儘的表情。
她這是被敷衍了嗎?就和大家一樣?
是該感謝摯友的體貼一視同仁嗎?
玉餘依臉上的表情過於明顯,明顯到唐三一看便和會讀心術的人一樣知悉了她在想些什麼。
“不是的。”唐三搖搖頭,臉頰一側便貼進了依依的掌心,他恍似喟歎了一聲,繼續道,“這不是對每個人說的,也不是敷衍。我是真的覺得抱歉,當時不應該那樣做的。就連現在想起來,我都會覺得有些後悔。”
“後悔?”這是一個難得從唐三口中聽見的詞,一貫以團隊大腦著稱的控製係魂師,本該是永遠的落子無悔,可這一次……
唐三“嗯。我很後悔,看到那個時候依依你的表情時就更加後悔了。”
“我?”
玉餘依都不知道這事兒怎麼就扯到自己頭上了,她有些發懵地縮了縮指尖,觸及卻是一片溫熱——那是少年的臉頰,和她不同,被魂力催熟的少年臉上不再有那些軟肉,隻是瘦削的皮和骨在那裡。
像是知道依依在迷茫什麼,唐三輕歎了一聲,“總覺得那個時候,”——滔天的絕望將女孩罩住了——可這話他不會說與少女聽,他隻玩笑道,“感覺那個時候的依依非常——非常想要狠狠地揍我一頓呢!嚇得我瞬間就後悔了。”
“這樣嗎?”玉餘依已經記不得當時看見唐三倒下瞬間的心情了,不過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了,想必那個時候她臉上的神情一定很惡鬼吧……
有些郝然自己給小夥伴昏迷前留下這樣心理陰影的自己,乖覺地低下頭發自內心地說了句“對不起”。
覺得自己說太過的唐三汗顏托著依依的臉“不,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錯的是我才對。不過正是因為依依最後的表情過於印象深刻,我才會在治療期間都無時無刻不在告誡自己一定要醒過來才行。醒過來,然後親口和你道歉,即便是接受你的鐵拳製裁也行。”
“就是因為這些執念,我才得以這麼早就醒來。如果非要說的話,我這邊還要謝謝依依你呢。”
“這種事情沒什麼好謝的吧……”自覺造成竹馬心理陰影的依依,頗有些無奈地看著這個自己都一身傷還安慰彆人的家夥。
唐三笑著摩梭了下少女的麵龐,“那我們誰也彆說謝謝和對不起,就當扯平好了。”
“這種東西沒有扯平可言吧。”
不自覺擔任吐槽這個角色的玉餘依,倒也沒了一開始那種沉重的心情,隻半月眼有些無語又略帶著點嫌棄地看了眼仿佛不是傷到背而是傷到大腦神經的竹馬。
“哈哈,是這樣嗎?”
看著竹馬臉上熟悉的笨蛋笑容,玉餘依倒也沒了那種命運無法改變,強壓在她身上叫她無法呼吸的痛苦感覺,她隻是垂眼盯著那些雪白的繃帶過了幾秒,而後鬆開了一直無意識緊皺的眉,笑得無奈。
“真是輸給你了……”
“好好休息養傷吧,笨蛋小三。我有預感你春天救了一個女孩子,秋天就會收獲一個美麗少女的以身相許……”
“可是現在是入冬的時間。”唐三小聲反駁,“而且比起那個,我更想知道以身相許的人包不包括……”你。
剛挽起袖子替換好醫療時沾血床褥的依依“嗯?入冬怎麼了?春天替換成秋天,秋天替換成春天也很應景,這種東西意會就可以了嘛。”
唐三低低罵了句“……笨蛋。”
“我聽見你罵我了!”特意留意到這句的依依瞬間炸毛。
唯獨被聽到這些話的唐三,麵上不顯,心情複雜難言,“……真的傻透了。”他為什麼要和情竅絕緣的依依說這些啊!真不知道是天意,還是故意的……每次每次都沒有聽見他想表達的東西。
若這也是一種天賦,那可真是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