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天星碼頭(一)(2 / 2)

“懸而未決,最磨耗人的精力,不是阿貝你的風格。隻不過你現在當局者迷了。”

戴紹善私認為年輕人不該太束縛手腳,花開當折直需摘。

一事能狂便少年,趁年輕,結果是好是壞都是種經曆,試著儘量避免壞的那一種就好。何況貝靜純向來有分寸,他相信貝靜純其實心裡有答案,隻是缺少一個聆聽者。

“如果你認為決定結婚,可以省去做其他一百個決定,那就結婚。逃跑和放棄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但逃走之後難免還會再次麵臨同樣未解決的問題。”

戴紹善走到陽台邊,點了一支煙,很認真地說:“中意一個人,這事很難講清楚。某個瞬間,你會發現自己的存在皆因那個人而存在。”

貝靜純從他的語調裡聽出一絲悲嗆,好似一艘大船在平靜的海麵上悄然無聲地調轉了船頭。沒想到瀟灑霸道的戴社長也能講出這麼深情的話,愣了一下,“然後呢?”

“然後......月光才是我們真正的情人。”戴紹善吸口煙,在玻璃上吹出一片白霧。

貝靜純無法代入同等立場去真正感同身受,興許還要經曆再多一些人情世故。

“嘁!”安靜了好一會的金瓜爺終於輕嗤一聲,“彆盜莫泊桑的話來花言巧語啦。不去荃灣,天光去市場。我要準備做豬腳薑醋。”

貝靜純:“......”

她可沒想這麼快坐月子。

“本港風俗,豬腳薑醋,不隻生孩子要請人吃,美顏也可食。”金瓜爺嘖嘖,“每次看到阿貝的黑眼圈,我極想拿個橡皮擦給擦掉。成天麵色白雪雪,應該多行氣補血,弄得皮膚白中透紅,人才精致水靈嘛。”

金瓜爺跟她講話總像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與粗獷外表不同的和藹,耐心。

名義上的同事關係,實際勝似至親的人,平時他們疼她都疼不過來——這讓貝靜純變得格外軟弱些,不自覺回到小時候跟方修撒嬌姿態,揉眼睛,“行行有本難念的經,寫八卦新聞,也是辛苦揾來自在食。擺明車馬,晝夜不分......哎呦!”

戴紹善屈指拿她腦殼當椰殼,“唔錯,還要被恣意妄為的資本家毒打。蜜斯貝,既然結婚了,要不要辭職,給自己一個解脫?”

“可惜我現在以攢錢為目標,Moneymoney落我袋,多多益善。結婚和世界末日也無法阻擋我的事業心。”

“嗚呼——”戴紹善鬆一口氣狀,“真擔心你會辭職,我的五營雄兵猛將差點都不夠數。”

貝靜純沒忍住,輕輕笑一聲。這一笑,仿佛搬走了心口大石。

她了解戴紹善的秉性,這世上活得最純真的人,難免會像個異類。

“人就應該高高興興地活著,你們真的不去需要去哪裡嗎?戴某犧牲私人休息時間,甘做勤懇專業車夫,”戴紹善還惦記著隨時遛他的新車,“阿貝,不如去探探你的未婚夫?”

“他最近很忙,不能經常請假。”消防處的工作責任重大,每一班崗堅守的是一城平安。

貝靜純原想解釋紀鳴舟要為結婚攢假期,才發現二尊大佛至此連他的姓名職業都不清楚。三人謅了大半天,洋洋灑灑,百家講座都聊什麼了?

戴紹善遲到的捧場:“我很好奇他長什麼模樣,夠不夠靚仔?”

貝靜純:“......你怎麼跟盈盈一樣?”

金瓜爺:“細蚊仔(*小孩子)都知型男靚女,阿貝的眼光會差嗎?老板,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

“唔錯!”戴紹善大掌往桌上一拍,外賣盒裡的魚蛋震三震,把準備潛伏偷吃的狸花貓嚇得“喵”一聲逃竄,“阿貝,彆吃魚蛋,也不去大排檔。慶祝你結婚,我們去君悅酒店吃澳洲頂級龍蝦。”

“丁大總編明日要的稿......”

“少屁話啦,管他丁大丁小,走!”戴紹善心情頗靚,卯足勁要當土豪。

門口傳來超跑引擎的低聲嘶吼,貝靜純還沒收拾完,被金瓜爺拽起書包背帶一把拎進了跑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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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回在以上幾千字戲份中短暫打醬油的男主角紀鳴舟。

和貝靜純確定結婚後,第一個通知的是紀芸珍。芸珍小姐身居董事首位,公務繁忙,沒第一時間聯係上對方,紀鳴舟給她的秘書留了訊息。

“訂婚”後的男主角又消失了幾日,各自繁忙是常態,貝靜純也沒想太多。在下一次約定前,各自安好就行。

然而約定在尖沙咀天星碼頭見麵,來赴約的竟是未來大姑姐——紀芸珍,附帶一個粉雕玉琢的卷毛小萌娃。

竟然是她!港城新聞裡常見到的麵容,貝靜純驚了一秒。

“我是紀鳴舟的大姐,紀芸珍。”

姐弟倆的眼睛,幾乎完美複刻。隻不過,此刻這雙眸光稍淺,而另一雙則如寒劍出刃。妝容精致的女人,身上縈繞著一股典雅端莊的香調。

“我崽崽,丹尼爾。細路仔好奇心重,我就帶他來了。”紀芸珍牽著丹尼爾的手,晃晃。

卷毛小團子靦腆,躲在紀芸珍身後,奶聲奶氣撒嬌,“媽咪——”

“我們怎麼約好的?見到了要怎樣呀?”紀芸珍鼓勵地看他。

丹尼爾的臉紅了,用以為大家都聽不到的音量說:“媽咪,她好漂亮啊!”說完偷瞧一眼貝靜純,正好被當事人逮個正著,小團子“呀”一聲,害羞地躲回去。

貝靜純乾脆蹲下去,伸出手,“嗨,丹尼爾,我叫伊莎貝拉。很高興認識你。”

“我是丹尼爾,在寶山幼稚園讀K1。”聲音像甜甜糯糯的麥芽糖。

丹尼爾抬起腦袋看看媽媽,似得到肯定,粉粉嫩嫩的蘋果臉繼續說,“哈嘍,伊莎貝拉......舅母。”

陌生又熟悉的稱呼,貝靜純也不自覺跟著燙了臉。她握住丹尼爾柔軟的小手,學紀芸珍的樣子,晃晃。眼睛始終沒離開小家夥的麵龐——這糯米團子可太漂亮了,外甥相似舅,真像圓嘟嘟迷你版的紀鳴舟。

丹尼爾的聲音響亮起來,“伊莎貝拉!舅母!”也不躲在媽媽身後,一蹦一跳,想引起貝靜純更多的注意。

“好啦,乖仔,現在是不是要去上課了?”紀芸珍俯身提醒倆人的約定,丹尼爾乖乖跟一旁等待的保姆和司機走了。走出很遠,還能看見他對著貝靜純揮手道彆。

“鬼馬小精靈,被他聽到我們大人講話,非要來看看你才肯去鋼琴課。”

柔軟的小孩像天使,舉止投足間,散發的善意,足以在瞬間治愈人心。貝靜純想起了表妹貝安琪,眼睛裡光彩斐然。

紀芸珍笑眯眯地看著她,“聽紀鳴舟說他要結婚了,我們談談好嗎?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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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西餐廳,放眼望去,皆是品質與細節。

紀芸珍選了二樓視野最佳的靠窗位,與貝靜純麵對麵坐。

貝靜純從未經曆過這種場麵,紀芸珍笑得太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