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芬梨徑(二)(1 / 2)

《蹈火[港島戀人1988]》全本免費閱讀

貝靜純從中學起,就收到不少表白,聽黑天鵝童話長大的她有超乎年齡的成熟和冷漠。

紀鳴舟的話,往她的心潭投了一顆石子。她以為自己的心很硬,並不為此動搖,“我不考慮交往男友。”

然後,她看見紀鳴舟微微垂下頭,很輕很細微的動作,卻使平靜無波的深潭出現了一圈漣漪,以一個貝靜純無法掌控的速度無限擴大——那顆石子浮上來了,紀鳴舟本人還不知道。下雨天淋濕全身的大狗被主人關在門外,也是這麼低著頭。貝靜純移開目光,她不該有這種奇怪的聯想。

他們剛剛捅破了一層窗戶紙,又好像什麼話都沒說,氣氛凝成微妙的結界。

墨鏡擋住了紀鳴舟的眼,無法窺出任何情緒。

貝靜純正色,“我有一份忙碌的工作,時常需要出外勤。月底即將開學,我還是一個未完成學業的大學生。”

“你很優秀......”她訕訕笑了下,補了一句。

“因為我很優秀,所以你拒絕,”紀鳴舟音色凜冽,“剛才也是這樣拒絕那個人嗎?你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嗎?”

貝靜純聽到他說出“裕民大廈”和對方的反應,判斷出了周亞峰是誰。隻是這件事跟拒絕紀鳴舟,不能相提並論。

紀鳴舟摘下墨鏡,燈光把他的影子拉長,籠罩住了麵前小小的身影,“我先載你下山。”聲音輕起來,似繚繞在山林間的霧。

貝靜純驀地意識到,兩人離得好近。

“謝謝,我想自己走下去。”赤腳的姑娘穿上高跟鞋,又站得筆直。黑暗中的眼睛靈動,像點綴了細碎的星辰。

“我載你,跟剛才的話沒關係。”當他是個多管閒事的路人也行。

“我明白,我的選擇也跟剛才的話沒關係。”

紀鳴舟抿唇,他不喜歡自己的理智脫離掌控的感覺,愈細想、心情愈惡劣。這股情緒來得毫無由頭,他說不出原因。滿懷期待的火焰被一下子撲滅的滋味並不好受,驕傲的自尊心忍不住讓他變成刺蝟:“不然你以為自己是誰?”

話落,他愣住了,貝靜純也停了腳步,語氣淡淡,“對,我誰也不是。”

燈光照在她半邊臉頰,像隱入雲層後一輪朦朧的月。

懊悔萬分,有道聲音在紀鳴舟心裡掙紮呐喊:不!告訴她,你是!

他翕動了下嘴唇,最後還是沒有發出聲音。她不會明白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言不由衷的挫敗感,說白了是他自找的。他自討苦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現狀就是進一步沒資格,退一步舍不得。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心,至少先不要讓她知道。

機車馬達無能轟鳴,急速掠過自己身邊帶出的一陣風,貝靜純嚇了一跳,摁住揚起的裙角。

隨後紀鳴舟又做了一件事後反思會懊惱撞牆的、極其愚蠢的舉動——貝靜純每走十幾米,他的機車轟天響往前衝。等她走近,他再衝。

貝靜純無語,這種你走我趕、你再走我再趕的樣子,好、幼、稚!

紀鳴舟自然也覺察到這點,真真是應驗了批評家皮薩列夫的名言:【思想上的錯誤會引起語言上的錯誤,言論上的錯誤會引起行動上的錯誤。】

下一秒再加速,車身呼嘯而出,一頭咆哮的猛獸,消失在了貝靜純的視線儘頭。

周圍重新陷入靜謐,山頂最高處燈火通明,纜車如海中遊魚往返。再往山下望,中環璀璨。

1882年,清朝駐美大使伍廷芳首次提議修建港島電車係統。山頂纜車通車前期,頭等車廂僅供港英官員和住在太平山的白人使用。貝靜純仿似穿越回更前的無纜車時代,靠人腳往返中環和太平山頂。

山上山下兩種景象,對比鮮明又割裂。

「FindlayPath」,行至芬梨徑站牌前,貝靜純等小巴,仰頭眺望黑幕似的天空,有種身為蜉蝣的眩暈感。

正值周末,許多人來此觀賞維港夜景。“芬梨”與“分離”諧音相同,眾人會避開行經芬梨徑,她卻在上麵大步流星。

這山頂何其矜貴,世間能有幾對伉儷能夠地老天荒?

代入紀鳴舟的立場梳理了一遍經過,手心尚未痊愈的傷疤隱隱作痛,張開再握緊,除了撕扯的刺痛,什麼也無法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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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胡秀美聞聲跑來,迫不及待:“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