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哭喊一聲,嘴角就滿是血沫,一雙粗糙的大手下意識抓握著,似乎想牽住一根最後救命的稻草。
還有剛衝上城牆上的官兵,被鴛鴦陣磨石滾盤一樣碾壓,撞倒在地,無數鞋靴踩過,很快就沒了聲息。
塢堡的城牆上,火光衝天,殺聲震地,成了敵我雙方爭奪絞著的主戰場。
“嗖!”長箭破空而去,直接射翻了城牆下一名正揮舞著馬鞭,驅趕督促官軍步卒攀爬強攻的騎士。
院牆上的“賊匪”軍兵們則紛紛喝彩,喧鬨不休。
鐘熊楚放下步弓,下意識瞥了眼正在城牆下官兵步弓隊中的石方。
他懷疑這孫子現在吃錯了藥,才親自上陣督戰來進攻自家這方的塢堡。
說起來,鐘熊楚真想不起來這石方的用意啊!
他就是一縣衙揖盜都頭,又不是人家官兵正規軍,何用得著親身犯險來衝擊“自己人”戰陣?
同時,石勒似乎也注意到了石方在敵方軍陣隊裡,率軍攻擊城牆,也有點感慨。
然而石方的本意呢,他就隻是當著王遜的麵,前來做做積極的樣子。
哪知這些充斥著歪瓜裂棗的官兵們卻非常拚命,他們是爭先恐後,拚了老命地攻城啊。
說到底還是底層軍戶們太卷了,居然在這生死戰場上也爭成這個鳥樣。
但大爭之世,似乎就得當卷王,不然就是炮灰的命啊,雖然卷王也有極大可能卷死自己。
也或許他們慣有的傳統思想意識裡,一直就認為賊匪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隻是待宰的刀俎魚肉。
但哪裡知道,現在的這夥賊匪卻並非隻是普通的毫無組織紀律性的一盤散沙賊匪啊。
他們訓練有素,比官兵的戰力還要恐怖得多
石方聽著耳邊傳來的牆頭上賊軍們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心中頗為不忿,更有些畏懼。
鐘熊楚此賊,武藝雖然不及自己,但是操練兵馬的本事卻確實了得,遠不是自己所能比擬的。
他曾親眼看過,鐘熊楚負責替石寒帶兵操練,從一開始的滯澀,到逐漸熟練,再到出神入化。
他覺得鐘賊不像是在即興學習怎麼操練兵馬,而是在找回曾經練兵的感覺和記憶,他天生就是帶兵操練的料子。
這個妖孽!
石方暗中狠狠啐了一口。
“咚咚……”鼓聲隆隆響起。
“吱嘎……”塢堡大門緩緩打開。
眼見牆頭防守輕輕鬆鬆穩操勝券,本戰防守方主帥鐘熊楚,終於聯合甯黑、冀保和桃豹眾將,率領一百五十支鴛鴦陣隊,從大門衝了出來,開始予以敵人主動迎頭反擊。
“殺!”呼喝聲驟然響起,嚇了遠處正在觀望的官兵步弓隊軍士們一跳,臉上漸漸生出遲疑、畏懼。
他們原意是想攻破賊匪盤踞的這處塢堡,然後搶東西,大發橫財。
要知這塢堡之規模宏偉,和賊匪軍團之強盛氣象,便知其中錢糧財富無數。
但他們也不是傻子,眼前這座塢堡,有高牆,有強悍無敵的賊匪大軍,看樣子士氣也很不錯,上下一心。
更可怕的是,那種十二人一陣的緊密戰陣,實在太可怖了,簡直就是絞肉機一般。
更有敵人主將恐怖的個人戰力和獨到的領導才能,指揮幾千賊軍如臂指使,這指揮作戰效率也太高了吧。
還有個神箭手石勒在高處,閒庭信步般射殺任何敢於靠近的人,箭箭咬肉,精準無比。
尤其是放冷箭解決那些漏網之魚,都無一幸免,搞得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是像平時對付的普通賊匪,即便對方有個厲害些的頭頭,甚至是神射手,該攻打還是要攻打,畢竟軍令難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