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石寒遠離李秀住處出來,與甯黑、石勒等人私下相見,互相頷首致意,都心中有數。
這時卻有人登樓而上,是個披著全副盔甲的武將,身材雄偉,麵容沉毅,威風凜凜。
這人自然是前來私下麵見石寒的鐘熊楚,還不待石寒上前與他搭話,又一個人大步流星地趕來,高聲道:“公子,末將來遲一步……”
“難免的,你們都要忙於自己的工作。”石寒眼見來者是張方,爽朗而笑,“張將軍來晚了,且入座自罰三杯吧。”
“公子恕罪,某自甘受罰?”張方一邊說著一邊入坐,徑自先連飲三杯,遂才作罷。
“公子,小人還有家事向您請命!”這時候石勒終於還是沒忍住,又急得向石寒重訴起來。
“難得我來塢堡一趟,你們倒好,宴上來與我說你們家事,好吧。”
石寒佯怒,卻帶著玩笑之意,道:“世龍啊,我知道你想念家中的親娘和從子,恨不能立馬返回家去……”
“屬下原不願以私事叨擾您,但這並州大旱饑荒年景,普通小民生活比平常時候都更艱難無著,”石勒實訴道。
“而我家裡親娘和從子沒有我這頂梁柱,婦孺老弱平日做苦勞力,生計更難,我總不能放任他們在家遭大罪,甚至被活活餓死!”
石勒幾句話,令宴上諸人麵麵相覷。
“從子”二字意義頗籠統,當今多指兄弟之子,即侄子。
趁著宴上眾人還在驚訝,他飛快地抬首看了端坐在主位上的石寒一眼。
石寒也正在看他,眼神有些寵溺,嘴角微揚,含蓄一笑。
他隻消說一句“世龍所請,看來我是再推托不了了,否則豈不顯得我太過不近人情”。
順水推舟,春風化雨,他的一聲鬆口應允倒叫石勒對他感激涕零。
石勒反而還倒欠了他一個人情。
這人情……可以欠,值得。
石勒抬頭再看,見到石寒朝他微微頷首示意,笑了笑,和藹可親。
“多謝公子成全,屬下感激不儘!”石勒麵色稍霽,連連謝恩。
堂中諸人本以為今夜石寒隻是例行宴請大家,與大家交流聯絡一下感情,沒想到石勒這個出頭鳥偏偏生出這些事兒來。
同時,他們也不免好奇……
此節骨眼上,多事之秋,石寒居然爽利同意了石勒的請求。
唯有張方還是頭也不抬,先自罰三杯之後,現在捧著羊肉在大嚼特嚼,吃得滿手流油。
他四下一看,沒找到擦手的粗布帕子,遂拿起自己案桌上一塊胡餅擦手。
渾然沒有察覺到石寒正好向他這邊看過來,正瞥到了他浪費糧食的這一幕,麵露不悅。
但等他擦過手,卻是將這塊油乎乎的胡餅卷了起來,一口一口地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