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你就沒有想到主動聯係一下我嗎？”李成翰感覺剛才可能情緒太激動了，簡潼都沒有說話，這才放緩了語氣又問了一遍。
“我們剛出車禍的時候花了很多錢，等我能行動自由的時候發現信譽違約到已經上了征信黑名單，之前的號碼已經被注銷，身份證也辦不了電話卡了，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把錢還得差不多了才能辦電話卡。車禍的時候手機摔碎了，大一的暑假才買了一個，新手機裡麵就什麼都沒有了。”簡潼說得很籠統，但個中艱難，隻有她自己知道。總的來說，就是沒錢，那會兒賠了房子，自己和姐姐需要高額的醫藥費，她就借了好多錢，能借的都借了，甚至用自己的錄取通知書借到了小額貸款。第一年由於未滿18歲，很多途徑都行不通，她就拚命打工，找兼職。後來整個大學期間不但要承擔自己的生活費，還要支付姐姐每年10餘萬的療養費，幸好獎學金能抵過學費，不然法學院，她這輩子恐怕癡心妄想了。
“……”李成翰想到會很難，沒想到竟到了這一步。自己真是個傻子，當初找了同學、朋友、親戚，甚至是鄰居，但從來沒從銀行這個途徑嘗試過。幾番欲言又止，他實在不知道該從哪句說起，躊躇了了半天，問了句：“那你第二年還是考上了原本想去的學校？”
“對，我上學本來就早，高中畢業時才17歲，然後賺了一年錢才上的大學。”簡潼的回答，李成翰明顯是不滿意的，但卡在喉嚨裡有好多話，想說又說不出來，想問又怕造成二次傷害。兩個人的空間沉默聲震耳欲聾，氣氛一時凝結得快要窒息。
正午的陽光日漸暗淡，烏雲一寸寸遮蓋了日頭。律所的公區角落裡，傅正初貓到最後，看著公區的人差不多走完才起身離開，生怕誰來跟他打個招呼，會引起簡潼的注意。還好，簡潼走得挺早，上午這會兒是不會遇到了，下午不知道還來不來，可明天呢？後天呢？都在一個律所裡，見麵是遲早的事。要不先請假幾天吧，實在不行就不來了，二叔那邊要想個什麼理由搪塞呢？怕不能說實話吧，他要是知道，簡潼可能會被辭退。唉！頭大！
悶雷聲從天邊滾滾而來，眼看大雨就要傾盆而下，李成翰付了賬帶著簡潼準備回公司，就二人在邁出腳的時候，豆大的雨滴砸下來，沒有帶傘的行人趕緊避讓，灰塵被雨珠連滾帶爬地揚起來，地麵的燥熱一時興起，怕是還要下一陣子溫度才能降下來。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李成翰看著身邊的簡潼說道。
“我下午不用去公司了嗎？”簡潼問
“今天又不是正式上班，你明天再來吧。”李成翰說道。
“噢，那，我明天正式上班。”簡潼順從地說道。
“我去取車，你在這等著彆動。”李成翰說罷也不等簡潼回答，就這樣衝進了雨裡。雨水迅速打濕了他的頭發，順著下顎線滴滴落下，也顧不上身上的高定西裝被雨淋壞，隻顧著快速向前。短短幾百米的距離，李成翰感覺異常漫長，腦海像過電影般有畫麵閃現，他真的很難想象，這7年她們經曆了什麼。可他本來是個麵部表情非常少的人，即便內心波濤洶湧，麵上看似依然風平浪靜。彆人也許不知道，不明白，陳汐和簡潼對他而言是怎樣的存在，隻有他自己明白，在那個炎炎夏日，在那些平淡無奇的歲月裡，她們帶給了他多少溫暖，又填補了他多少空白。對他而言，陳汐和簡潼不隻是鄰居，玩伴，是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存在。
雨水澆亂了他的頭發，眼前有淩亂的碎發飄下來，李成翰握著方向盤，心裡難受得像被一隻手攥著，不是痛，不是悲，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
簡潼看著眼前的大雨，情緒早已平和下來，原來傾訴，也是一件痛苦的事，說的難受，聽的人也難受吧，剛才怕是攪擾了成瀚哥哥吃飯的好心情，下次自己來請他好了。
黑色的邁巴赫停在餐廳門口，李成翰沒等簡潼看清楚，就從駕駛室下來。簡潼正要過去，李成翰三兩步來到她麵前。隻見他拿了一件外套，一把拉開來遮在了兩個人的頭頂，然後用眼神示意簡潼一起走。簡潼整個人小小一隻，縮著身子靠近了李成翰。很多年了，李成翰沒這麼近距離接觸她，在公司人多眼雜，也沒什麼需要靠近的機會。此刻簡潼就這樣離得很近，幾乎要挨著他的身子了。李成翰感覺有些奇妙，仿佛嬉笑打鬨的美好時光就在昨天。
李成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安頓好簡潼，自己才上了車。
車裡空氣很乾燥，有一種很凜冽的香水味，後來簡潼才知道那是雪茄和威士忌混合的味道。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李成翰問道。
簡潼正準備轉身回答，才看到李成翰全身都濕了，頭發上還在滴水。
“你怎麼不換衣服呢？車上有衣服嗎？毛巾呢？不擦乾會生病的。”簡潼說著就往車後座四處看去，找找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處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坐邁巴赫，車裡的每個細節都在昭示著車的品質和價格。她知道李成翰家裡條件好，但沒想到如今已是這樣高不可攀的地步。也不能總拿小時候的情分說事，以後就隻當做上司來對待吧，簡潼這樣想著。
“沒有乾衣服了，毛巾應該是有的，我找找。”李成翰看著簡潼的樣子，心裡升起一陣溫暖。“冷不冷，餓不餓，困不困，累不累？”這些本該是家人之間關心的話語他一次都沒有聽到過，反而在姐妹倆這裡，他是被照顧的那一個。有時候，當依賴形成了一種習慣，要戒掉，真的很難。
兩個人一通翻找，最後在副駕駛前的抽屜裡找到了一塊乾毛巾，簡潼拿起來想給李成翰去擦，一想可能不合適，就把毛巾遞給了他。李成翰沒注意這些，拿起毛巾擦起了頭上的雨水。簡潼轉過身想去係上安全帶，卻怎麼也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