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盯著杜童和杜國樹看了一會兒,從辦公桌上抽出一疊資料,讓杜國樹坐過來簽字。
杜國樹搓搓手,拘謹地坐到辦公室邊。
坐下後,他沒有去接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資料,而是抬頭看向杜童。
杜國樹小時候沒讀過書,隻上過一段時間的掃盲班,會寫自己的名字,卻不認得多少字。
工作人員見杜國樹沒動,心思一轉,便明白過來。
農村老一輩,不識字的太多,公社的人早就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尷尬了,她把資料遞給杜童:“你先看一下,沒什麼問題的話,就讓你家大人簽字吧。”
杜童衝工作人員笑了笑,把資料拿起來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推到杜國樹跟前:“二伯,沒問題,你簽字就成。”
杜國樹噯了一聲,拿起辦公桌上的筆,在杜童的指導下,歪歪扭扭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收養證明很快就辦了下來。
一張薄紙,卻意義非常。杜國樹激動地拿著那張紙看了又看,嘴角咧起的笑容,似有無限魅力般,讓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也跟笑了。
杜童也在笑,烏黑的大眼睛仿佛映進了太陽,明媚璀璨。
杜國樹盯著收養證明瞧了好久,然後小心翼翼的疊整齊,遞給杜童:“童童,你先放著,等回家了,讓你奶給收著。”
“好。”杜童把證明接過來,揣進自己的口袋裡。
“爸爸。”
裝好證明,一轉頭,杜童就喊了一聲杜國樹爸爸,烏黑眼睛彎成了愉快的弧線,綻放的笑容甜美又燦爛。
清脆悅耳的喊聲,直擊杜國樹心底。
杜國樹喜出望外,開心地連應了幾聲。
“爸,這會兒時間還早,咱們趕會兒集吧,奶說讓大姑明天來家裡吃飯,等會遇上大姑村裡的人,讓他幫忙帶個話。”
杜童說著,小胳膊一伸,親昵挽在杜國樹的胳膊上。
這是她的爸爸。
上輩錯過了的爸爸。
很新奇的感覺。
喊他二伯時,她雖也與他親近,但她卻總有種寄人離下的感覺。而現在,一聲爸爸,那張隔在兩人之間看不見的膜,霎那間消失了。
她與他的距離更近了。
杜國樹似乎不習慣杜童對他的這種親近,他僵硬地晃了晃手臂,掙脫掉杜童的爪子,從口袋摸出二十塊錢,“今天是個好日子,這錢你拿著,去給自己添件衣服,我去集上割點肉。”
“好,那我走了。”
杜國樹的舉動,並沒有讓杜童失落,她抿嘴笑了笑,把錢接過來就出了公社。
她的爸爸,沉默內斂,從來不懂表達自己的情緒。今天他能在這麼多人麵前笑出聲,已是超出她對他既定的印象了。
杜國樹心裡跟吃了蜜糖似的,等杜童身影完全消失在街道上,他才背上簍背,往鎮尾補鍋的門市走了去。
鄉下趕集,很少是誰是空手的。今兒杜國樹雖是來簽字的,但也順便把家裡那口大鐵鍋背來了鎮上,這鍋鍋底沙眼了,燒水的時候有些漏水,不修補一下,沙眼隻會越來越大,用不了多久就得換新鍋。
但補補,卻還能用好久。
把鍋丟給了補鍋匠,杜國樹背著空背簍去了市場那邊。
*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到處都彌漫著吆喝聲。
杜童出了公社後,並沒按照杜國樹的意思去給自己買衣服,而是轉身去了新平鎮中學,準備去找自己以前班主任,借一套高一的課本。
這個暑假,她不止需要複習初中知識,還得把高中課本也預習一下。
上輩子她讀沙省二中時,廢寢忘食三年,也隻能把成績維持在年紀前三十名,和那些真正的學霸比起來,差距還很大。這輩子提前努力,再加上曾經學過,想必成績應該會比上輩好些。
新平中學已經放暑假了,校園冷冷清清,連看守學校大門的大爺都沒在保安亭裡。
好在大門旁邊的小門虛虛掩著,杜童推開小門,看了一眼曾經生活過三年的學校,揚眉一笑,邁步就往學校的家屬院邁了去。
“童童,今天怎麼來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