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情竇既已朝生,又何懼暮死(2 / 2)

但她到底也將心意瞧給他看了,可他怎的不驚不詫,依舊雲淡風輕的模樣……是並未瞧個明白麼?

哼!當真呆子、笨人!不過如此也好……倒也不用擔憂他會因此分心。

那邊朱興盛暗自打量著薑麗的神情,見其眼神裡偶爾一抹懊惱浮現,倒不察難堪與哀傷,他心裡不由舒緩下來,這時搖了搖頭,言道:

“眼下並未見著左君弼,也不清楚與其有所乾係的勢力可有遣人在湖畔窺視一二,亦無從得知華雲龍與那金華小姐今日如何籌劃,涉及哪些方麵,倘若我貿然上前相認,叫有心之人瞧去,恐有可能壞了他們的事情。”

薑麗恍悟似的點了點頭,隨後卻瞧見回廊那邊,紅衣女子依偎在華雲龍懷中、妍姿巧笑著伸手撫摸後者麵龐的畫麵。她目光登時不自禁地飄忽起來,偷覷朱興盛一眼,試探似的輕聲道:

“公子明足以見輿薪,亦善察秋毫之末,奴家當真要以公子為師,好求教學習。”

其實若之前聽得這番話,朱興盛多半隻當薑麗又在變著法子揶揄他,這時卻再難如此以為。當下目光不敢瞧她,視線掠過地麵,掠過那道婆娑姿影,落向回廊那端,無奈歎道:

“毋庸如此,你有武藝加身,亦得根腳護身,可百倍於我。”

百倍於我……薑麗耳畔猶自響著朱興盛的聲音,不覺心口猛地一顫,亦不覺鼻子忽得酸嗆,隻覺得溫陽拂麵,可偏生不知自哪兒卷來撲天蓋地似的冷風,緊緊抓攫著她的身心。

她不由低垂著麵龐,咬著下唇,想說些什麼。可唇兒囁喏半晌,到底不見聲音響起。

隻心裡無聲地念著,緣來淚水較細鹽清淡許多,緣來心痛的時候便連話都說不出,緣來當真是我欺己騙己,緣來他當真無意於我,便因身懷武藝麼,便因根腳如此麼……

朱興盛回頭瞧著她這般模樣,頓覺言辭過重。

本想著薑麗平日在寨子裡,亦會偶爾仗著姿色對他一番挑逗,縱然目光促狹,想揶揄他的心思居多。但總歸不似未識男女之情的爛漫少女,應是通曉情愛一物本就悲喜參半。

況且依她的性子來想,左右不過情愛,這等事情應是提放自如才對。但這時卻分明得覺察到,那恣意之下的柔弱與無助。

不過……許是並非全因他此番委婉拒之,他方才提到了根腳,或許她在那元大都亦有著難言……

念頭至此,朱興盛趕忙掐斷,瞧著眼前楚楚可憐的身影,他恨不得賞自己幾巴掌,怎的當下還想著去揣測一二?

暗自輕欸著聲,他正猶豫如何開口慰藉,卻忽聞十裡湖畔的百姓一片喧騰。

緣是那端旱船之上,儒生作詩階段已然落幕,到得品評階段,無為州的知州起身說了些什麼。

便有青袍漢子撐船將其“我等商議過後……詩會移去姥山聖妃廟舉行,那地兒可容納數千人,百姓皆可登山一觀,如此方顯總管定下的政通人和之主調,從而以彰大元之氣象……”之類的話斷斷續續地傳到了湖畔。

“公子,再不趕去渡口,怕是要等上許久。”薑麗不知何時揚起麵龐。待朱興盛看去,那邊兩靨分明得漾開又撫平,如此幾轉,到底是強作起了一張笑顏。

“我……”朱興盛目光難言。

“公子莫要講話,奴家的心緒好不容易平穩下來,不願聽你聲音。”薑麗毫不猶豫地擰身走開,朱興盛便盯著她背影,心頭忽得莫名悵然,半晌難解個中滋味。

到得巳時末,渡口到底是等來一條自姥山折回的江船,隨後朱興盛趕上前支付了數倍於昨夜的租銀,張翼不由在一旁暗罵著那船家“奸商、嘴臉皆銅臭”之類的話。

便在這時,湖畔傳來一道宛轉鶯聲似的輕笑:

“幾位瞧著麵善,想是前生之緣,修來今世當麵,不知眼下可否與我二人共乘一船,也好賡續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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