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湖畔草市(2 / 2)

“禪心……哈,師兄快要忘卻法號了,不過重八的武藝進展神速,何須指點……倒是師兄離寺已久,雲遊四方,見到有人籌謀數載,點燃四起的戰火,亦有人縱橫捭闔,驚起天下的紛爭,開河變鈔、紅巾萬千……這世道一片溟濛啊,蒙元的新政終究難入尋常漢家……”

叫禪心的僧兵邊說著,邊丟卻丈二棍,換上腰胯的長刀,隨後猛地錯步,斬落恃馬殺來的阿速人,一灘汙血藉著雷光飛濺,他複又對姿貌雄偉的僧兵笑道:“如此之類的事情,師兄或可指點一二。”

那邊姿貌雄偉的僧兵惑然道:“師兄在說甚,咱怎的聽不懂。”

“重八心性明澈,自是不解其間醃臢,如此倒也甚好……師兄且問你,我等隨青軍中人潛伏於此,你可曾生出其它念頭?”禪心連聲問道,“此行之後,莫不是仍要返回皇覺寺,接著當那撞鐘和尚?”

“撞鐘和尚……”叫重八的僧兵陡然側身,轟的拍飛襲來的阿速人,片晌的沉默之後,又言道:“咱尚未心生他意,自該如此。”

禪心聞聲未再言語,隻仗刀行去,寒光自那邊抹過,便有幾個阿速人倒下,過得一陣,他又貼來這邊,欸著聲道:

“你入寺之時,方丈曾觀你胸藏三分惡氣,乃心性養之,如今的心性倒是磨得明澈,這點師兄是信的,但那三分惡氣,師兄可不信你也將其儘數磨去了……這天下已紛亂,自有高官俸祿富貴榮華等著天下人去爭奪,你當真無意麼?”

兵刃與閃電交錯的光影拉長、迤邐,叫重八的僧兵掩在蓑笠下的麵色明滅不定,他搖頭笑道:

“禪心師兄說話作甚文縐縐的,莫不是有心參加科舉……不過咱就是一放牛娃,打小便是,咱沒去過鄉間私塾,也沒見過州學儒生的模樣,這天下如何,咱更是瞧不出來,隻覺得在皇覺寺有口吃食咱就能高興好些日子。咱就這抱負,欸,乾不來那造反的事,此行已是師門情誼,師兄莫要多言他話。”

“造反?”禪心一氣,複又詰問道,“你我所處天地,本就是漢家的中土神州,何來造反一說,當下驅除胡虜豈非應天之理?何況尋上你隻為效仿那巢湖水師,護得自身安危,亦庇佑一方安定罷了,你這般心性已非明澈,乃是愚昧!”

嚴厲而又幾分刻薄的言辭落入耳裡,那邊倒也不氣,這時仗棍拍飛襲向禪心的阿速人,隨後奇道:“巢湖水師?便是那對廖氏兄弟所統率的麼?此前聽雲遊回來的師兄弟講起,這對廖氏兄弟當是義薄雲天,為保衛鄉裡拉起幾百人對抗汝穎水賊……”

“汝穎水賊已作過眼煙雲。”禪心打斷他的話頭,“聽聞自姥山回來的青軍中人講起,似是有個公子使了合縱的法子,又搞出些稀奇的子母舟,從而叫那攻打南麓水寨的汝穎水賊一麵潰敗……對,那公子自江北而來,叫甚的朱公子,說不得與你亦是本家……”

“江北而來的朱公子?師兄倒是說笑了,咱家裡隻剩下二哥大抵尚在世上,都是放牛娃,這朱公子聽起來便是不得了的人物,怎會是咱的本家……”

交戰還在持續,愈加慘烈,暴雨衝洗著一地黏稠血液,卷刃的長刀交錯折斷的長矛、偶爾的馬嘶響作、鼓聲在遠處回蕩,暴雨雷電裡,叫朱重八的僧兵眺著姥山島的方向,蓑笠下的眼睛眨了眨。

當年窮困凍餧,他與二哥葬了雙親、分了家,自此各奔東西謀口吃食,卻是不知二哥如今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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