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衣女子(2 / 2)

一股寒意立時爬上朱興盛的背脊,他心頭陡然一緊,怔愣片晌,隨後平靜回身。

幾步開外的門肆挑著杆招幌,迎風擺動,招幌下立著一道人影,黑衣黑裙,蒙了麵紗,梳著唐時蟬鬢,眼角眉梢卻是少女的清澈靈動。這時迎著朱興盛的視線,意味不明地眨了幾眨,目光似乎有著片晌的好奇,跟著則是明晃晃的審視,隨後莫名的笑意釀進亮亮的眼睛。

這是相當冒犯的眼神了,朱興盛也不怎麼客氣:“好一個簾窺壁聽,一身鬼祟裝束看著便像常業。”

“簾窺壁聽……取自南宋詩作?嗬,敢用在本朝,你這人膽氣倒是益壯。”那邊也不氣惱,咯咯笑了幾句。

朱興盛皺著眉不再作聲,這人藏頭露尾也不知從何時跟著,聽去多少,什麼來曆,似乎熟知李家莊……若這人隻是單純有著聽牆根的癖好笑笑也便過去了,可對方若有意為之,那事情多少是有些麻煩的。

那邊揶揄的目光將這邊瞧著,見朱興盛的麵色一點點沉默,眼睛登時眯成月牙,笑吟吟的頗為開心的模樣。

其實這人的性子是相對容易揣摩的類型,通過言行大概能辨出幾分平日裡的行為模式。多半從自己身上獲取某些利益之前,她聽去的話是不會傳開的。

隻是他有什麼可以圖謀的?朱興盛這般想著,落在身上的視線卻在這時轉向旁處,隨後那邊的眉眼分明得不悅起來,朱興盛循著她的目光望去:

一伍甲士從遠處的青石小橋趕過,皆是頭冠冰冷鐵胄,身著深色布麵甲,斜挎環刀,後腰橫著阿骨朵,到得柳堤時斥令響起。

“巡檢司緝拿盜賊,閒散人等速退——”

戌時方過,未聞宵禁鐘聲,街頭已不見什麼人影,百姓對亥時歸家似乎習以為常。河岸偶爾也有幾個行人,瞧裝束大抵是做工方才結束,見著如此一幕,登時驚惶,忙不迭地垂著頭匆促離去。

朱興盛先是將審視的眼神回敬給女子:“盜賊莫不是你?”

九十多載的統治,異族將某些承自南宋理學的糟粕以蠻橫的製度刻進天下九成女人的骨子裡,女子行竊,荒謬程度足以讓人咂舌,可她這一身裝束委實叫人起疑。

隨後在那邊還未搭話之前,已然遠遠走開。

這個時間城門合上,是出不了城的。像他這樣並未登入定遠縣戶籍冊的漢人,若宵禁期間遭到巡夜的官吏,下場免不了笞刑二十七杖。

所幸今日入城前小姒兒放了交鈔在他身上,不過眼下倒是可以省了投宿開支,去尋郭子興借宿了。

不承想那女子這時竟從後麵追來,截住他的去路,隨後欺身上前,麵紗下的唇兒攀上朱興盛的右耳,眼波流轉著,柔柔開口:“嗯呐,是奴家呢。”

話音方落,她忽地騰身而起,輕靈地立在門肆挑起的杆頭,迎著朱興盛的視線拋下一個媚眼,嬌嗔的語氣,“朱公子要小心,若當真受冤,奴家可不依。”說著借力飛縱,衣裙在半空交迭,幾手兔起鶻落間,淩波微步似的踩著磚瓦房屋的盝頂翩然遠去。

朱興盛呆了片晌,朱公子?他同黃千六言談間可曾透露過自己的姓氏?大概是沒有……隨後反應過來,趕忙回身,寒光卻在下一刻攏來,數把環刀已然架在他的身側。

在一伍甲士的警戒裡,朱興盛麵色微微抽搐,目光難言地歎了口氣,指著女子消失的方向,儼然撇清乾係的語氣:“那凶惡盜賊逃去了那邊……我隻是趕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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