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院試將近,沐城近日熱鬨起來,上到白發蒼蒼的老童生,下到未及弱冠的少年學子都齊聚於此。
今年陵水縣有個十二歲的童生報名參考,一時之間被讀書人熱議,心胸豁達之人皆要讚一聲少年英才。
宋槿安等人不住客棧,不知道這些消息,石夫子不允許他們考試之前出去交遊,敦促他們用心為院試做準備。
明日即將開考,東街甜水巷,宋槿安準備好考籃,早早入睡。和他們相鄰的隔壁院子,經營著一家糧店,此時後院的大門打開,一輛馬車趕進門。
糧店的掌櫃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已經候在院子裡。
春朝掀開門簾,林棲下車,掌櫃弓腰問好。
“宋樸來了嗎?”
“還未到,估摸著明日就來,今日應該還在桃源縣。”
林棲點點頭,提步往屋裡去。
早知道主子要來,掌櫃的早已經把後院的正屋收拾出來,春朝先一步進門,檢查各處都還妥當,指揮兩個小丫頭趕緊去打水給二娘洗漱。
林棲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在外的時候怎麼都過得。比如去極北之地的時候,路上好幾天不洗漱,她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現下回來了,從淮安來沐城視察,她又講究起來,吃的用的都合她的喜好,有春朝這個能乾的大丫頭跟著,即使出門在外,也不會讓她有一絲不妥當。
每當這個時候,林棲就覺得,這該死的古代社會,真讓人享受。
如往常一般,用完晚膳,她去淨房洗漱出來,床已經鋪好,床頭放著兩盞明亮的蠟燭,並幾本傳奇故事。
林棲靠著引枕,隨手拿起一本書《朱門繡樓》,林棲翻開書,百無聊賴:“這書一看就是窮書生寫的,朱門大戶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就讓他一個窮秀才偷窺著了?人家還非他不嫁?他怎麼進二門的?那些小娘子都是傻子不成?”
春朝手持銀簪子,撥弄燈芯,笑道:“打發時間的閒書罷了,哪裡顧得許多。”
林棲撂開手頭的書,“說不準也有,糧店後頭的巷子裡,不是住著許多小吏、書生?估計是翻牆爬樹偷看人家了。”
“估計是有的,不過今日肯定沒有了,明日就是院試,讀書人都盼著博個好前程,就算有花花心思也要暫且收起來。”
林棲這時候還精神,睡不著,“把賬本拿來我瞧瞧,你小姐我回頭要找個有潛力的窮書生投資,沒錢可不成。”
娘子又說些她聽不懂的話,春朝也不追問,把早前準備好的賬本拿出來,林棲看了一個多時辰,睡意朦朧才掩被睡去。
春朝輕手輕腳進去,滅了燈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適應了光線,這才將就著窗外照進來的月光,去外間榻上休息。
卯時,五更鼓剛過,參加院試的童生們,已經衣著整齊,用了早飯出發去考院。
宋槿安、季越、石川、孫承正,跟著夫子去排隊,除了他們四人之外,還有一位桃源縣的童生和他們四人一起結保,由石夫子做保。
“桃源縣宋槿安,身高八尺,麵白無須……”
念到他的名字,宋槿安趕緊遞上家狀,石夫子上前一步,“學生石揚做保。”
“桃源縣季越……”
“桃源縣石川……”
“桃源縣孫承正……”
查驗家狀無誤,確認身家清白,無過犯,三代無賤民賤役,無冒名替考試等,搜子檢查無夾帶作弊,進入考院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
卯時出門,待到所有童生查驗完畢,封門,就座,已經是巳時。
院試三年兩考,啟盛朝至今,沐城每次錄取人數在三十左右,今年報名參考的童生約莫五百之數,學了多年的老童生占了一半,加上今年的經題難,初次來考秀才的年輕學子們,一下慌了手腳。
巡視的學政皺眉,幾番嗬斥,考院才安靜下來。
“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其句出自《論語》,宋槿安不動如山,打好腹稿之後,才動筆,初時猶疑不太順暢,後越來越順。從賢君寫到名臣,從先皇平定動亂的功績寫到今上賢德愛民。
寫到此處,他遲疑了一下,把心底那股子不合時宜的想法暫且壓下,在最高處結尾。考秀才,考的是學識,考的是態度,這就夠了。
申時淨場,答完題目後,待到墨乾,宋槿安交卷離場,門口等著出去的童生已然有不少人,季越和石川都已經候在此處,隻有孫承正還未交卷。
“孫兄自來答題就慢,但每次考校都能過,這次想必也能如此。”
宋槿安笑著看了眼信心滿滿的季越:“承正應是沒問題。”
孫承正從遠處小跑過來,大笑一聲:“這次經題考的真難,不過我昨日正好看過,老天助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