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開襯衫的兩粒扣子,對著真田弦一郎隨意揮了揮手。
“來陪我打會。”
可明明是他提出的對練,揮球的時候卻有點心不在焉。
有點不妙,就是說。
他那天好像一直在想,其實一開始那個草莓發卡也很適合她。
那天和真田弦一郎一直在俱樂部打球打到八點,兩個人走出場館,好友手機簡訊的聲音一直響個不停。
不用想,是桃見彌彌。
也果然又說了“討厭鬼幸村還在你身邊嗎”這樣的話。
女孩的聲音柔軟又脆生生的。
夜風吹拂,明明是異常舒適的天氣,可莫名其妙的,幽微古怪的不甘和心癢在慢慢滋生。
發散。凝實。
他原本在期待著什麼呢?
因為桃見彌彌沒有給予他所期待的,他好像有點不高興。
這種怪異,對於敏銳的不能再敏銳的幸村精市來說,是那麼容易捕捉。
對桃見彌彌來說,那個發卡是真田弦一郎選的。
所以她才那麼喜歡。
這種感覺奇異的有些無所適從。
因為遲遲找不到落腳點,它變成了另一種幽微的羞惱怒意。
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討厭,被忽略的徹底。
從小到大幾乎都是順風順水、自傲自矜的人生,他想要的都可以得到,想做的事,隻需要付出一定程度的努力就能輕輕鬆鬆地做到最好,“你真的太完美了”這句話,幸村精市已經聽到耳朵起繭了。
可桃見彌彌不喜歡他。
因為永遠沒辦法超過他所以不喜歡他的人也多了去了,有什麼好在意的。
冷淡地撫平心口的漣漪與情緒,幸村精市漫不經心地想,
既然這樣,他也要試著去討厭她。
沒道理隻有他一個人這樣。
是呢,事到如今,他居然還沒討厭她。
對方朝他豎起防禦,如臨大敵的樣子,讓幸村精市漸漸浮起幽微奇異的譏誚。
都被那樣罵討厭鬼了誒,人生第一次呢,有點傷心啊,多少也該給她點反擊吧。
於是,接下來的那段日子,他確實故意霸占了不少真田弦一郎的課後自由時間。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過分。
這份傲慢又不客氣的回禮,讓桃見彌彌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他足足等了半個月。
...唉是笨蛋呐是笨蛋。
可笨蛋也是會回擊的。
先是手機莫名其妙收到一封沒有署名沒有ip的簡訊,加上標點符號,裡麵隻有四個字。
【討厭你!】
...多少遮掩一下吧,這個措辭,一看就知道是誰發的。
也一定是偷偷從真田手機裡拿到的聯係方式。
明明不是他想聽的,嘴裡卻像含了顆橄欖,融化成奇異的滋味。
過了幾分鐘,大概是看他沒有反應,對麵又大著膽子小心翼翼發來一條。
【你真的好討厭】
幾分鐘後,又有一條。
【所以、所以你們今天乾什麼去了?】
“哥哥你突然笑什麼啊...奇怪死了,我正在看恐怖視頻誒!”
身旁的妹妹嫌棄地推了推他的手臂。
“沒什麼。”他沒有回複,存下這個號碼,輕輕收起手機。
“就是覺得挺可愛的。”
啊,努力過了真的,還是沒辦法討厭。
這種奇妙的感覺,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幸村精市打開了真田弦一郎特地寫來贈予他的書法時,就更盎然了。
盒子裡本該是一副出自真田弦一郎之手的、極其遒勁鋒利的字書。
然而此刻卻變成了一張皺巴巴的畫紙,上麵還橫七豎八地畫了一張女孩子的鬼臉圖,表情挑釁的不得了。
幸村精市隻是錯愕了一秒,很快就知道這是誰的傑作了。
心頭像是被羽毛拂過一般,奇異的感覺轉瞬即逝。
...發短信泄憤還不夠。這麼生氣啊。
還是說氣他不回複?
很張牙舞爪。
很任性。
....當然也很可愛,不,他現在不是很想誇她,也就一般般可愛吧。
看著畫紙上金發碧眼的迷你版桃見彌彌,幸村精市輕輕笑了笑。
果然...有一種人,即使嬌縱任性,但天生就會討人喜歡。
怎麼討厭的起來。
看著幸村精市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坐在對麵的真田弦一郎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隨即,他就看到了這張滑稽的畫紙。
小少年的臉黑了又紅,紅了又黑,嘴巴張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真田難得會露出這種窘迫無奈的表情。
實在是太有趣了。
以真田的教養和家風,嚴苛又律己的少年大概是第一次出現這種失禮行為。
因此,他立刻就向幸村誠懇道歉,“我會重新寫一份,還請不要介意。”
總之就是絲毫不提桃見彌彌。原來這麼護短啊,弦一郎。
欣賞夠了真田難得如此豐富的麵部表情,幸村精市才慢悠悠笑著,把盒子推回去,
“這個你先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