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堂裡點亮了兩盞青瓷飛燕燈,燈芯如豆,照亮了紅漆食案,還有三隻青黃釉食盤,一隻青釉褐彩罐。
盧禕麵朝門口,坐在正北的鑲邊蘆席,等著沈蘭淑端來了晚上的餐食,總共有三菜一湯:蕹菜,蓴羹,鱸魚,湯餅。
“二哥。”
門外走進來一名少年,身穿一件細麻大袖衫,腳踩布履,身材更是高大,足足有九尺身高。
比起身高八尺的盧禕還要高出一頭,還沒成丁就長了一臉虯髯。
盧禕麵帶笑意:“醜奴回來了,快來坐下吃飯。”
高大少年名叫盧慶之,一母同胞的三弟,就是他引起縣裡士族的忌憚,不敢強占盧氏塢堡的田地。
盧慶之剛剛成為次丁的時候,家裡的黃牛發瘋了,眼看著就要跑到澧河裡淹死,他拖著牛尾巴硬是把一頭發瘋的黃牛倒退。
在鄉裡留下了倒拽牛尾的名聲,縣裡士族也聽說了這件鄉間奇聞,知道盧氏塢堡有位天生蠻力的少年。
縣裡的北門士族不敢強占盧氏塢堡的田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盧慶之,一直等到盧慶之成丁了,調派他去充當力役。
盧氏塢堡沒了倒拽牛尾的盧慶之,士族可以放心的強占田地了。
盧慶之的小名叫做醜奴,聽到兄長喊他吃飯,迫不及待的坐在了紅漆食案左側,正襟跪坐,不敢有絲毫的亂動,生怕惹來盧禕的訓斥。
沈蘭淑專門端來了一大碗菽米飯,豆子摻雜著稻米煮熟的飯,放在了盧慶之的麵前。
盧慶之食量很大,需要再吃一大碗飯才能吃飽,盧禕和沈蘭淑隻吃湯餅配上菜肴就足夠飽腹了。
族裡一大半的耕田都是盧慶之耕種完成,首先要保證他能吃飽。
吃過晚飯,盧禕拿著楊震注解的《孟子》去了香雪堂,這是盧氏塢堡的祠堂,傳授族裡的孩子讀書。
世人推崇清談,提倡何晏、王弼等名士的著作,玄學才是當世顯學。
盧禕依舊堅持傳授族裡孩子儒經,在於實用,往後有幸做了濁官也能用到。
至少可以養成務實的性子,不會整天誇誇其談。
清談服散那是高門士族的事,寒門庶族沒有豐厚家業的支撐,還是以務實為主。
另外,盧禕想要在官場混出一番名堂,族裡的十幾個孩子格外重要,隻要用心培養,往後能夠成為很大的助力。
“二哥,格物致知這句話作何解釋,以前沒在經學裡看到過。”
二叔家的長子盧艮提出了疑問,跪坐在香雪堂裡吃完了菽米飯,趕緊拿起左伯紙,看起了今天傳授的新內容。
盧禕傳授族裡孩子儒經的同時,夾雜了一些陽明心學的觀點,逐漸把格物致知等儒學觀念根植在族裡孩子的腦子裡。
盧禕走過去,彈了一下盧艮的腦門:“這叫做心學,要求一個人做經世致用的人才,不要做誇誇其談的人。”
心學有七個流派,盧禕主要是以泰州學派的思想觀點傳授族中子弟。
盧艮吃痛的揉了揉腦門,若有所思了起來。
直到傳授完今天的經學內容,盧禕回去休息了,躺在床榻上又在念叨一個人:“阿尼也該回來了,希望不要出事。”
阿尼是四弟盧一斛的小名,半年前按照盧禕的吩咐,帶上家裡大部分的五銖錢坐船前往了交州。
“二哥!”
清晨,盧禕帶著族裡孩子順著澧河跑步,熬練身體,突然聽到澧河上傳來一道驚喜的呼喊聲。
澧河是大江的一條支流,順著海路進入大江,再從大江進入澧河就可以抵達盧氏塢堡了。
盧禕停下了腳步,朝著寬敞的澧河河麵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