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渙正欲說話,想要在郗璿麵前炫耀自己的交友廣泛,也認為自己的良策方能征收了糧稅。
還沒等他開口。
郗璿抽出了絲韍上彆著的漆要扇,作勢要去打祖渙,瞪著丹鳳桃花眼說道:“閉嘴。”
漆要扇很是精美,一隻半手掌大小,骨架用青竹,扇麵通體漆紅,看起來頗似赤石脂染成。
盧禕看到漆要扇,想起來前些日子與翾風共乘安車,從帳幔裡傳出來清商曲吳聲的練歌聲,《夏歌二十首》的第五首‘疊扇放床上,企想遠風來。’
疊扇便是漆要扇,當時還好奇疊扇的樣子,今日看到了果然精美。
祖渙閉上嘴不敢說話了,心裡煩悶:“來人,去把酃酒端來。”
幾名女婢走了進來,手裡端著褐彩炭盆,青銅三足鐎鬥,酃酒等,擺在了祖渙麵前的漆木食案上,喝起了悶酒。
郗璿轉過來臉容,看向了盧禕,臉色緩和的說道:“繼續說,不會有人打攪了。”
高門士族的背景貴賤有著一條條鴻溝,祖渙碰上了身份更高貴的郗璿隻能閉嘴了,就像他用嫡長子的身份壓著祖道重無法反駁。
盧禕剛好借著耽擱的時間,又打了一遍腹稿:“自從衣冠南渡以來,僑民和南民的矛盾日漸加深,占地、爭水、械鬥等等屢見不鮮,欲要推行了土斷,第一步便是徹底激化僑民和南民的積怨,最好引起一場波及整個京口的械鬥。”
這話一出,官廨裡跪坐的幾人全都驚了,盯著盧禕看了許久,似乎他長了三隻眼。
郗璿拿著漆要扇敲了敲手心,詫異道:“平日裡看你一副清談賢才的模樣,沒曾想心狠起來,不輸江北的流民帥了。”
這句話從江南士族嘴裡說出來不見得是好話,多半是在譏諷盧禕心狠手辣,從郗璿的嘴裡說出來就難懂了。
不知是好話,還是壞話了。
郗璿的父親畢竟是坐擁數萬精兵的郗鑒,也是當前勢力很盛的外軍之一了。
盧禕知道官廨裡的幾位士族子弟誤會他了,解釋道:“郎的本意不是要死傷幾十上百人,械鬥也不一定要死人,聲勢要大,落地要輕...嗯...也就是說雷聲大雨點小,目的隻是徹底激化僑民和南民的矛盾,達到不可調和的地步。”
郗璿幾人越發聽不懂了,激化了僑民、南民的矛盾與土斷沒有任何關係,反而擾亂了京口安定的局勢。
京口是建康和三吳之間的運瀆要津,建康裡的官員和王宮裡的琅琊王全指著三吳的糧食過活,又肩負了抵禦胡人的重任。
京口在,建康存。
京口失,建康亡。
盧禕竟是要徹底攪亂京口勉強維持的穩定局勢,當場就把祖渙嚇到了,郗璿等人也是心生不安,不認可過於凶險的做法。
衛策奇道:“本將與你接觸的時間不短了,以你做事的風格,向來以穩健著稱,沒有十成把握,不對,應該是沒有二十成的把握絕對不會去做,今日怎會做出這般冒險的決定。”
這是銳意革新,不是冒險,任何一種新政變法都是在激進冒險。
穩健是對於自身的安危,隻有保障了自己的安全,才能保持新政變法的銳意激進。
不過,盧禕在幾人眼裡變成了一個極為矛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