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璿收起了漆要扇,敲了敲髹黑漆案:“祖渙是嫡長子,一口一個為了家公,真是個大孝子,沒少給令公恣蚊飽血吧。”
晉朝以孝道治天下,官場鄉閭全都講究孝道。
名士吳猛恣蚊飽血,八歲時心疼父母被蚊子咬,為了父母能夠安穩睡著,赤身睡在父母身旁,垂髫小孩身上細皮嫩肉,蚊子都集聚在他身上,等到蚊子喝飽了血就不會去咬父母了。
郗璿一句話大孝子就讓祖渙陷入了尷尬境地,彆說是恣蚊飽血了,已經到了弱冠年紀還沒給祖逖洗過一次腳。
祖渙鬆開了雙手,依舊認為自己是對的:“本官不會讓你汙了家公的清譽,引起高門士族的不滿,看來是想利用公乘雄擊敗本地豪族,斷然不會遂了你的心意,定要讓冉曾擊敗你。”
“走。”
祖渙帶著賓客殷乂離開了,心裡打定了主意,破例邀請吃過人的乞活軍冉曾相助,再去請來一些驍勇壯士,攔住了祖道重的自以為是。
免得讓家公陷入自絕於士族的境地。
“嘭!”
祖道重的拳頭用力砸在了髹黑漆案上,砸的‘咯吱’作響,恨恨道:“可恨!就不該讓他參與土斷,知曉了咱們的良策。”
祖渙是縣尉,又是祖逖專門交代兄弟倆一個掌管縣裡吏治,一個掌管縣裡軍權。
兩權在握,土斷也就十拿九穩了。
由於祖逖疏於對兒子的關心,反而弄巧成拙了,造成了兄弟相爭的局麵。
偏偏都是為了父親。
盧禕心裡也產生了幾分火氣,卻沒有自哀自怨,很快鎮靜了下來:“新政變法總會觸及很多人的利益,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難題,遇到問題就去想辦法解決了。”
郗璿側著臉靨,看向了盧禕,丹鳳桃花眼裡又多了幾分欣賞。
弱冠少年便有了百折不撓的心性。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像是能在少年身上出現的心性,更像是經曆了很多大風大浪的官員。
“篤篤——”
門下書佐匡孝敲響了門框,脫了革鞜,隻穿著袴襪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封書信,放在了祖道重的案頭。
祖道重沒有心情看信了,隨手交給了盧禕:“唉,土斷還沒開始,自己人先產生了分歧,導致了內部分裂,你來看看信裡說了何事。”
盧禕心道,平時內部都會因為意見相左導致分裂,何況是推行新政變法。
不過,祖道重的信任還是讓他心裡欣喜。
隻有代舍賓客才能幫著明府處理信箋。
“嗯!”
盧禕拆開了封漆,瀏覽了一遍書信內容,麵色沉重了:“土斷的消息提前泄露了,祖公遭到了很多高門士族的責問,最多隻能支持一個月的時間了。”
“不可能!”
祖道重急忙拿過去書信,又確認了一遍,愕然了:“當時在舊居說出土斷良策的時候,隻有咱們幾人,沒有外人在了。”
土斷得到了在座幾人的認可和支持,不可能說出去,祖渙也是剛剛鬨翻,另外他最不可能把祖逖嘗試土斷的消息透露給高門士族。
盧禕想了想說道:“倒是有一個外人。”
祖道重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他說的外人是誰了。
徐澄之。
“嗬。”
祖道重忍不住冷笑了:“那句‘苦一苦豪族寒門,罵名吾來擔’,真是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