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張雙人床兩側的簾幕降落下來,將床上的景象嚴嚴遮蔽,隻能影綽間看到被褥被堆到床靠牆的裡側,隆成一條長長的小包。
夜風輕拂,簾幕微微飄動,其上的金絲縷線隱現微茫。
謝辭看了一會,抬腳朝那張架子床走去。
“謝辭!”沈微霜被他的動作驚到,立即伸手去拉,“那是我的床榻!”
她話留半分,希望謝辭可以知禮而退,畢竟那張床可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上麵躺著謝辭師父的屍體呢。
出乎意料的,謝辭沒有半分掙紮地被她扯住衣袖,配合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窗外一輪皓月不知何時被什麼東西遮掩,那東西似雲又似霧,蒙蒙地籠住整扇窗牖,從屋內看就像是罩住了整座宅院。
少年的麵龐比雲霧更溫柔,每一處鋒利的棱角都軟和下來,那種極致的柔和流淌在每一處微小的神情中,極致到讓人看了心中發怵。
像一個技巧不到位的扮演者,用力過猛從而導致了某種崩壞。
“可我懷疑那裡麵有東西。”謝辭以一種怎麼看都很坦誠的眼神望她。
沈微霜心中狠狠一跳。
“我聽見您屋內有響動,師娘卻說什麼事都沒有,可見是有什麼邪祟蒙蔽了您。”
沈微霜張口,想要說話,卻被他截住話頭,“我不會聽錯的,師娘——”他眸中一片笑意盈盈,“難道還不相信我嗎?”
少年眉眼純然無辜。
感情牌打到這份上,沈微霜無話可說,她歎口氣:“好吧,方才屋內的確有些動靜,是我瞞了你,但此事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過幾天你自會知曉,”見謝辭蹙眉,她立刻道,“阿辭,你不聽師娘的話了嗎?”
感情牌,誰不會打?
謝辭張開的嘴複又閉上,片刻後,忽而笑了,點頭道:“自然,我聽師娘的。”
語氣甚為平和,沈微霜鬆下一口氣。
“那麼,師娘就早些休息。”他一麵告彆,一麵向後退一步,沈微霜驀的覺出不對,他退步的方向不是門口,而是床榻!
說時遲那時快,謝辭一步向後踏出,頭也不回,仍然對沈微霜笑得純良無害,手卻向後一伸,直接拉下了左側床幔!
嘩啦,簾幕霎時墜落在地。
血液都仿佛凍結,但她又好似能聽到它的汩汩流動聲,她睜大眼,看到謝辭五指成爪,像是在虛空中握住了什麼東西,狠狠一扯——被她用被褥窩藏起來的那具屍體,那具明明會安靜半個時辰的屍體,竟然自己掀開被子,直挺挺坐了起來!
“這就是你瞞著我的事——”謝辭聲音裡甚至仍帶著笑,但那幾分稀薄的笑意更像是蛇在冰麵滑行,凜冽寒冰攜裹著洶湧寒流,毒蛇嘶嘶吐信,露出的獠牙血肉黏糊。話語裡更多的,是即將破冰而出的盛怒。
——“我師父,我那本該死無葬身之地的師父,現在在你床上?!”
少年的麵孔已經完全隱沒在黑暗中,唯有一張銀麵散出幽光,他鬆開手,屍體無力地癱倒,他一步步向沈微霜走來,沈微霜不發一言,視線在他身上幾不可察地停駐一瞬,轉身就逃!
砰。
她刹停在門前,伸手去撞門,木質的門扉鋼鐵般紋絲不動,甚至一絲顫抖也無,這狀態與被鎖住不同,反倒更像是有什麼東西自門後嚴絲合縫地堵住了門,她停下推門的動作,轉身背靠門板,正麵直視著緩緩走進的謝辭。
她直視他,毫無畏懼,毫不害怕,麵色平靜,眸底深藏的冷漠終於浮出水麵,柔軟秋水凝結成冰,她終於開口:“你在憤怒什麼?”
“反正,你又不是謝辭。”
***
謝辭,與沈微霜一路相依相偎長大,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兩人相識十多年來,未曾分開超過二十四個時辰。
除了九天前的問靈試煉。
那是場十年一度的凶險試煉,是仙門為那些無靈根的凡人專門準備的測試,百人中唯有一人可以通過測試,從而進入仙界,修道成仙。
人曆9745年,人魔界壁削弱,那往日便是大羅金仙也束手無策的堅實界壁以肉眼不可察的速度變得透明,緩慢但無法阻擋。一些實力弱小的魔靈已經能夠偷渡人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