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老太君一頭銀發高高盤起,梳得一絲不苟,身著一襲黑色短襖兒,外罩著同色褙子,穿戴極為普通,比之尋常世家府上得臉的老嬤嬤不顯多少,又見她額寬而頜圓,生得乾瘦,全身上下唯有手中掛著一竄佛珠,並無任何裝飾,看著像是一尋常老嫗,然而,下馬車後,視線朝著不遠處的安陽探去時,這才見她一雙眼極為精悍,像是半生的智慧和傳奇全部濃縮在了那一雙眼裡,隻覺得那眼神極為犀利,深不見底,仿佛一眼能夠探到人內心深處,任憑一切妖魔鬼怪,到了這雙眼前,都能立馬顯出原形了。
老太君下馬車不久,那圓臉娘子又頗為費力地將一柄赤金龍頭拐杖從馬車上抬了下來,隻見那拐杖比一人還高,拐身比人胳膊還要粗,從拐杖底部一尾龍尾一路沿著拐杖盤旋而上,直至拐杖頂端,赫然便見那龍頭張開嘴呼嘯高飛,仿佛要一飛衝天,尤為凶猛和威武。
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乃先皇禦賜的龍頭拐杖,整個大俞,僅此一副,可上打昏君,下打奸佞,威嚴至極,乃至高無上的尊榮。
“安陽拜見祖母。”
“祖母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後院已備下晚膳,祖母請。”
話說老太君一個眼神朝著安陽看來,瞬間叫安陽神色一凜。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眼神,卻覺得幽深至極。
安陽自幼在太後膝下長大,每年逢年過節自問見過不少貴婦,甚至有誥命夫人,自幼見慣了世麵,連皇祖母和皇帝舅舅她都不怵,可不知為何,每每到了這老太君跟前,都忍不住有些心有餘悸。
大約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有著常人身上沒有的魄力和血腥味罷。
像是地獄歸來的修羅使者,無端令人膽寒。
老太君精悍的目光在安陽臉上端詳片刻,良久良久,方緩緩道:“有勞郡主了。”
語氣不辨喜怒。
聲音亦是聽不出悲喜。
帶著些客氣的疏離。
說罷,便緩緩杵著龍頭拐杖,由一旁的圓臉娘子攙扶著往裡走了去。
圓臉娘子見老太君神色冷淡,似有些得意,經過安陽身邊時,還衝她齜了下牙。
安陽:“……”
看著老太君離去的背影,安陽心中隻有一個感受,那便是:老太太似乎並不待見她。
也是,一個被強塞進門的孫媳婦兒,且成親後的第二天便收拾行囊回了自己的府邸,又能有何親厚可言?
正愣神間,這時,身側的顧青山低聲道:“走罷。”
安陽聞言,不知為何,竟也隨著方才那小胖妞一般,嘴裡冷嗤了一聲:“嗬!”
聲音低低的,如同蚊蠅之聲,唯有身側之人方能聽得到。
話一落,安陽便先一步拋下身側之人往裡去了。
無故被牽連的顧青山:“……”
話說安陽緩步入府後,再一抬眼,隻見老太君已不見了蹤跡,倒是精神奕奕,實不像個七十歲的老太太。
正欲繼續往裡走,這時,忽而步子一頓,隻見方才先一步攙扶老太君入內的小娘子竟然去而複返,返回時,手執一柄小皮鞭子,橫眉豎起,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見到安陽,遠遠的舉起了鞭子,衝著安陽故作凶惡般大聲叫囂道:“俺不管你是勞什子郡主還是勞什子公主,你便是天上的王母娘娘,俺也要警告你,無憂哥哥是俺的,大帥當年許諾過俺,待俺長大後便將俺嫁給無憂哥哥,哼,你搶了俺的無憂哥哥,你還俺無憂哥哥!”
話說小娘子怒氣衝衝而來,沒了老太君的威儀罩著,竟一路氣急敗壞的衝到了安陽跟前,用鞭子指著嬌滴滴的安陽郡主,一字一句放話警告著。
像是一頭暴躁失控的小瘋牛。
安陽看著眼前的小瘋牛,又看了眼她手中的皮鞭子,一時差點兒沒忍住當場翻了個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