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門外的血早就衝洗乾淨了,胡惟庸等人的死並沒有澆滅金陵城的熱鬨。
臘月金陵,各地的商人雲集而來,走親訪友的也紛紛入京,因為朝廷封印的緣故,許多官宦之家也難得清閒,香車寶馬地閒逛著。
蕭成掀開簾子,上了馬車。
顧正臣指了指暖爐,問道:“可有消息了?”
蕭成烤了烤手,低聲道:“我翻閱過檢校調動存檔,確實有些檢校進入過羽林衛,極有可能與沈名二有過聯絡,但無法判斷沈名二被劫走是否是有意為之。”
顧正臣麵無表情,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遞給蕭成:“這是寫給沈名二報喪的家書,若是能找到誰寫的這封信,那事情就清楚了。”
蕭成點了點頭:“但這不好找,檢校內部能寫出文書的人並不少。”
顧正臣嘴角微動:“能寫出文書的是不少,可能與遠火局有關的就那麼幾個,如此機密的事,絕不可能隨意找一人來辦。不過——”
伸出手,將書信丟在了炭爐裡。
蕭成驚訝地看著顧正臣:“為何?”
顧正臣凝眸道:“沈名二回到了遠火局,青龍山沒了謀逆之人,胡惟庸等人也都被殺了,再追查下去還有什麼意義?何況,倘若當真不是胡惟庸等人所為,能做成此事的人隻有一個,我們還是不要查得好。”
蕭成看著紙張冒出火,化為灰,歎了口氣:“可還有諸多疑點,那七星至今沒有露麵,還有消失的百戶孟福到底在何處……”
“孟福?嗬嗬,他如果死了,那還好。若是還活著,那一定是為了再次將已經結案的謀逆案翻開來。”
“這是鐵案,如何翻開?”
顧正臣看了看蕭成,搖了搖頭:“看不懂,所以你不適合當官。”
蕭成苦笑。
顧正臣暗暗歎息。
沒人說過,鐵案結束多年,就不能繼續不死人了。
若有新的人證,到時候一樣可以歸入到謀逆案中,繼續殺一批人。殺人需要理由,需要借口,沒什麼比謀逆罪更好用的了。
這個時候收手不殺,等過幾年想殺的時候,未必不能繼續挖出來接著殺。
坑還是那個坑,但能埋不少人。
蕭成見顧正臣不想談論這些事,便說道:“福建行省布政使呂宗藝抵達了京師,泉州市舶司提舉趙一悔也到了,要不要見一見?”
顧正臣搖了搖頭:“我要倒黴了,還是不見為上。”
“倒黴?”
蕭成不明白地看著顧正臣。
顧正臣無奈地笑了笑,活動了下手腕,問道:“高麗的使臣到哪裡了?”
蕭成看著顧正臣透著一股子戾氣,臉色一變,道:“你想乾嘛?”
顧正臣嘿了聲:“自然是——迎接他們!”
蕭成驚訝地看著顧正臣。
長江之上,高麗正使周誼、副使廉廷秀坐在船上,看著江對岸壯觀的南京城,忍不住感歎大明的城池高大。
周誼心頭有些不安,肅然道:“此番出使我等務必對大明皇帝說明情況,遼東慘案與我高麗並無乾係。”
廉廷秀嗬嗬一笑:“這樣的話,一路來你說了十幾遍了,見到大明皇帝,我們說清楚便是了,何必憂慮?”
“何必?”
周誼打量了下廉廷秀,從鼻子裡發出了哼聲,然後道:“你可想過,若是大明皇帝不信,我們很可能回不到高麗去!”
廉廷秀搖了搖頭:“這種事斷不可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