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
麵對幾個掌櫃不安的請求,胡大山很是平靜地回道:“我們手中的寶鈔一律不兌銀,正相反,還需要存一些銀子進去。諸位莫要忘記,胡家之所以有今日,全靠朝廷開海,現如今朝廷遭遇金銀擠兌,我們不能去添亂,而應該去幫一把。”
幾個掌櫃見胡大山態度堅決,隻好行禮退走。
胡恒財進入房間,對胡大山道:“朝廷明知金銀擠兌,為何應對如此吃力,這都過去了這麼久,按理說從各地調銀也來得及,早就應該穩住了局勢,可偏偏朝廷沒多少動作,反而是一味延期,這裡麵透著詭異。”
胡大山看著胡恒財,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能看穿這一點,就足夠證明你是個合格的東家了。”
“叔叔的意思是,這背後另有謀算?”
胡恒財認真地問。
經過多年摸爬滾打,吃過商人的虧,上過商人的當,胡恒財已經褪去了魯莽,變得沉穩許多,也睿智許多。
胡大山起身,朝著門外走去,輕聲道:“寶鈔的價值一定會回歸正常,這個時候誰拿寶鈔去地下錢莊兌換銀子,誰就吃虧,而且兌換的越多,吃的虧越大。這種虧本的買賣,咱們不做。”
胡恒財跟上前,疑惑地問:“可市麵上寶鈔價值一直在跌……”
胡大山背起一隻手,自信地說:“那又如何,對百姓沒多少影響,畢竟錢莊給百姓的兌換渠道一直暢通,百姓將手中寶鈔兌換出銀銅,該如何買賣,如何購置米糧,都不受影響。唯一受影響的,就是惶恐失了分寸的商人、大戶。”
胡恒財不解:“商人吃了虧,寶鈔的信譽也會受損,想要恢複可不容易。”
胡大山止住腳步,看向胡恒財,笑道:“寶鈔信譽哪裡受損了?大明錢莊可依舊堅持一貫寶鈔一兩銀,鐵的規矩從沒有打破過,隻不過延遲了一些時日罷了。再說了,隻要朝廷應對得當,補充來足夠的銀子,這鈔賤銀貴的局麵,立馬就會變為鈔銀平衡,甚至很可能是鈔貴銀賤,一貫鈔兌一兩多的銀也不是沒可能。”
胡恒財知道這個道理,寶鈔多了,自然貶值,那銀子多了,可不也一樣貶值……
這是事實,銀銅之間的對比,若不是朝廷維持,若不是寶鈔之策,一兩銀也不可能兌出一千文銅錢,能兌個九百文銅錢就不錯了。
銀銅如此,銀鈔也是如此。
可問題的關鍵是,大明缺銀。
胡恒財凝眸,輕聲道:“這把火已經燒了起來,沒大量的銀恐怕是澆不滅,更不可能將銀子打壓下去,將寶鈔拉起來。”
胡大山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自信地說:“那就要看那個人的本事了,你要堅定一點,隻要他還在,寶鈔就不可能崩,另外,商人往返交易頻頻,想從寶鈔退回銀銅交易,那困難可不小,說到底,隻要寶鈔穩住,商人還是需要繼續使用寶鈔……”
胡恒財吃驚地看著胡大山,連忙問:“顧千戶去了泉州港,難不成是調銀去了?可泉州港的錢莊那些銀子,根本就填不滿金陵……”
胡大山擺了擺手,打斷了胡恒財:“你隻管相信他。”
胡恒財深深吸了一口氣,凝重地點頭:“叔叔,我知道了。”
胡大山想起第一次與顧正臣見麵的場景,那時候他還沒有官身,兩人同一艘船過長江,那一次偶遇,改變了一切。
從那之後,顧正臣一發不可收拾,從知縣到泉州縣男,從知府到定遠伯,定遠伯的牌子還沒掛多久,便換成了定遠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