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過是看了這幾頁紙的畫,便如此憤慨。
那自己呢?
自己看過的那一幕幕,隨便拿出來一個,哪個不比這些畫中的場景更為觸目驚心,更令人目眥欲裂?
身為將領,不是說那裡發生了什麼情況,憤怒至極,就要改變既定安排與部署!戰爭脫離不了情緒,但事關大局的決策,必須摒棄情緒,摒棄乾擾,堅定不移地配合大局、完成大局!
高麗這個大局已經擺上來兩年了,現在就差最關鍵的幾步棋,隻要走完了,高麗國很可能就此消失,轉而改天換地,改朝換代,全麵倒向大明。若再拖延下去一年半載,辛禑死了,老朱不認李成桂,李成桂轉而投向元廷,那對大明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雖說高麗不強大,可高麗對遼東依舊有著不小的影響力,而且可以動員起來五萬以上的遠征軍,若是趁著大明北征時,背地裡下一刀子,切了糧道,那也是夠人難受的,縱是秋後算賬,也無濟於事,帶兵打了王京又如何,隻要人家往山溝溝裡一鑽,大明還能一直守在那裡不成?
要知道大明隻是占據了遼東,並沒有占據大東北,後來所謂的奴兒乾都司,廣袤的疆土可是連接著高麗與元廷的,大明事實上並沒有完全切斷高麗與元廷的聯係,而且建州等地的女真,現在還聽高麗人的話,接受高麗王室給的官。
這是一個大棋盤,曆史中藍玉進行捕魚兒海之戰時,李成桂正在造反,逼迫辛禑退了位,扶持了傀儡,整日鬥爭爭取更大優勢,高麗根本沒精力參與明、元之爭,可現在情況不同,李成桂控製了局勢,掌握著一個相對穩定的高麗,這個人必須爭取過來。
顧正臣沒辦法將這些事告訴趙海樓、王良等人,朱棡是個年輕人,衝動點可以理解,但你鄧愈,還如此衝動,是不是就有些不對勁了?
鄧愈見顧正臣看了過來,也明白自己方才有些過於被情緒影響了,於是開口道:“你是對的,陛下的安排是首要之事,不容改變。”
朱棡對上顧正臣的眼神,低下頭:“弟子聽先生的安排。”
顧正臣點了點頭,對趙海樓道:“方才沒聽清楚,需要我重複一遍,還是打算抗命不從?”
趙海樓無奈地轉身,衝著幾個墨跡的將官就是一頓訓斥:“神機炮、虎蹲炮、火銃、弓箭的盤點、驗查公文在哪裡,給我找出來!”
王良深深看著顧正臣,見高麗使臣站得遠,便開口問道:“盤查火器的數量,定遠侯總不會是用在高麗身上吧?”
鄧愈、朱棡對視了一眼,又一起扭頭看向顧正臣。
顧正臣看著悲戚的黃途安,緩緩地說:“黃途安,我會手書一封文書,命張赫派水師船隻協防沿海諸地,追剿倭寇!東南水師,不隻是有我顧正臣一人,能殺倭的,還有許多水師將士!你回去告訴韓宜可,倭人為寇,是為倭寇!欲滅倭寇,先除倭人!”
欲滅倭寇,先除倭人!
擲地有聲,殺氣逼人!
鄧愈喉嚨一動,上前一步,抬手道:“你可不能亂來,日本國雖不是大明藩屬國,那也是有往來的,沒有陛下旨意去了那裡,等同於擅起邊釁,是要殺頭的!”
朱棡這才發現自己誤會顧正臣了,以為他對東莞百姓的死無動於衷,沒有血勇之氣,感情他這是想要徹底給日本國一個教訓。
但這事不好辦。
去年五月份的時候,日本國王良懷還派了大臣劉宗秩、通事尤虔俞豐等給父皇上表納貢,父皇還給了日本國王織金文綺等。
雖然大明與日本國雖然談不上友好,但也不算壞,至少可以說說話。可若是去日本國打一架,那後果就嚴重多了。
顧正臣轉身,冰冷的聲音傳出:“寇可往,我亦可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