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人在笑。
劉十二卻仿佛聽到鬼在叫,一股陰冷的感覺從腳底直逼天靈蓋,渾身的血液並凍住,身體再沒了半點溫度。
嘩啦——
紙張翻動的聲音傳出,劉十二劇烈地呼吸起來,汗如雨下,仿若剛才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看向顧正臣的眼裡滿是恐懼,小心翼翼地回道:“下官想多活一些年。”
顧正臣翻看著冊本,問道:“能不能多活一些年,要看你自己的表現。說吧,高家港鹽場有灶丁多少,人口多少?”
劉十二回道:“在冊灶丁有一千六百二十五,具體人口——下官並沒詳細調查過,大概有七千餘。”
顧正臣微微皺眉:“這麼多人嗎?”
劉十二解釋道:“定遠侯,高家港鹽場隻是個統稱,實際上包含著八個小鹽場,每個小鹽場設十個團,每個團二十灶丁。這裡隻是高家港鹽場衙署所在地,同時負責直管周圍三個小鹽場。向北行五裡,還有鹽場,再北還有……”
顧正臣點了點頭,一目十行地掃過冊本,隨後換了一本,問道:“藺幾道的家被查抄了,藺家距離這裡不遠,總應該聽說了吧。”
“聽,聽說了。”
劉十二低頭,很是不安。
顧正臣手指點在一行文字上,眯著眼道:“那你也應該知道,晉王不僅從藺家查抄出了不少銀錢,還有一批鹽。從藺家的賬冊上來看,僅去年至今年九月,其販賣私鹽所得便超出兩萬兩。”
“據此推算下,一年九個月中,藺家手中的鹽至少有五千大引。五千大引,二百萬斤鹽,你告訴我,整個高家港鹽場,一年能產多少大引,多少斤?”
劉十二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朝廷規定,按丁配額,每丁歲辦小引鹽十六小引,也就是八大引,合三千二百斤。一千六百二十五丁,一年下來製鹽一萬三千大引,合五百二十萬斤。”
顧正臣將一本冊子翻蓋在桌上,又拿起了一本冊子:“一年中,藺家至少從鹽場拿走三千引,占整個鹽場鹽課的兩成還多。那餘鹽剩下多少大引,這些餘鹽的賬本,為何記錄的錯誤頻出,甚至有些月份根本沒有記錄餘鹽數量?”
劉十二為難不已,低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我隻負責催灶丁繳鹽課,灶丁手中的餘鹽並不在鹽課之內,不需要我去催……”
“你不知情?那就說出一個知情人的名字來。”
顧正臣言道。
劉十二苦澀不已,可也無他法,隻好說道:“興許副提舉張尋知曉,他負責造冊。”
顧正臣看向林白帆:“將這張尋找來。”
林白帆領命而去。
顧正臣繼續翻看冊子。
張尋被帶至院中,看到郭臨川,剛想說話,卻被人推搡了下,便不得不進入房中。
顧正臣看著行禮的張尋,將一本冊子交給嚴桑桑:“張副提舉是吧,你來解釋解釋這賬冊中的灶丁餘鹽,為何記錄如此雜亂,甚至還有缺失,是有心為之,還是說,這賬冊沒問題?”
劉十二感覺到張尋看了過來,低下頭,裝作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