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開國六年,並非河海清宴,天下太平。
洪武三年,廣西陽山縣百姓聚眾造反,福建惠安縣百姓武力暴動,山東沂、邳山民乘朝廷北伐之機造反。
洪武五年,南寧衛激反當地百姓,三千餘人揭竿而起……
並不是大明朝建立了,天底下的百姓都順從了,各地有各地的難處,打仗需要百姓運輸糧草,修城需要百姓出力,修水利還是需要百姓服徭役,好不容易沒事乾能喘口氣吧,勳貴、官吏又開始折騰百姓了。
這是明初的現實。
當然,絕大多數百姓從戰亂中走出來,開始安居樂業、恢複生產,這也是老朱無可爭議的功績。隻是依舊有些人遊離在官府之外,用命做點“買賣”。
在後世,老一輩常說“山東出響馬,河南出蹚將”,顧正臣是知道的,咱山東出了不少好漢,剝開這些好漢的英雄氣概不論,定睛一看他們的身份,哎呀,就是一土匪啊。
比如托著小鐵塔的老晁,下雨不太及時的小宋,一雙板斧的黑旋風……
有些土匪講仗義,磊落,豪爽,好朋友,那叫好漢,響當當的名聲在外,見了麵,爬個山,吃個烤串、喝個酒也不用擔心回不去。
可有些土匪,跟他講義氣,他給你練一招,跟他說律令,他給你一刀,給他說官府,他把你腦袋削。
洪武初期的響馬,就是一群不講義氣的土匪,因為害怕官府,隻能在官府管控力很弱的地方遊蕩,比如這運河之上,據說手段殘忍,百姓甚惡。
孫十八凝重地看著顧正臣,低聲說:“要不要告訴梁家老爺?”
顧正臣微微搖了搖頭:“先不要說,免得他們惶惶不安反而露出破綻,引響馬賊注意,守好艙室的門,看好我們的行李,裡麵的東西可丟不得。”
孫十八答應一聲,轉身回到船艙之中。
顧正臣看著船頭的兩個船夫,上前套近乎,船夫見是讀書人,也樂得說話解悶。
“三兩老哥,今晚上船靠在哪裡休息?”
“拖梨溝。”
“拖梨溝,這地方可有什麼好風景?”
“嗬,這位小郎君想看風景,那可就要失望嘍。”
“楊老哥,這話怎講?”
“拖梨溝就一小型渡口,臨時歇歇腳而已,那裡隻有商人的幾座倉庫和客棧,走不多遠就是農田,沒遮攔,一眼就看過去了……”
“原是如此,那台莊那裡?”
“台莊倒有些風景,北麵有個柱子山,聽老一輩說,那山壁立萬仞,望之如柱,不過距離台莊還有二三十裡,去不成……”
顧正臣閒聊著,將每日停經地點都問了個遍,這才順梯而下,走入船艙。
船艙裡人紛紛看向顧正臣,然後又自顧自閒聊。
艙室十二間,除了船夫、船家的三間外,九間拿來存放貨物與住人,另算錢財。
梁家租下兩間相鄰艙室,一間放了行李,由顧誠、梁五斤輪番看守在內,孫十八看守在外。另一間則供梁家俊、顧正臣休息。
艙室之外則設有長坐凳,沒有租艙室的人可以在這裡過夜與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