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善介紹道。
顧正臣拉了下椅子,坐在了郭典對麵,拱了拱手:“郭老。”
郭典抬了抬手,郭善倒滿兩杯酒,轉身退至不遠處。
“顧知縣,久仰。”
郭典打量著顧正臣,聲音透著滄桑。
顧正臣迎著郭典的目光,平和地開口道:“郭老年過花甲,尚能如此好精神,好氣色,想必是有些不為人知的手段吧?”
郭典微微眯起雙眼,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顧知縣弱冠之年,就已如此鋒芒畢露,咄咄逼人,想必是涉世未深,不諳世故吧?”
“哈哈。”
顧正臣放聲笑。
郭典嗬嗬跟著笑了兩聲,從袖子中抽出一張紙,擱在桌子上:“不瞞縣太爺,郭家很重親情,族內一向團結,若有人出了事,身為老祖宗,會心疼睡不著覺。若縣太爺憐憫老弱,那這份禮物……”
顧正臣瞥了一眼,見上麵寫著“二月田莊”時,不由笑道:“這份地契,價值不菲吧?”
郭典不以為然,若有所指地說:“錢乃是身外之物,老了,隻希望子孫多福多壽。”
顧正臣端起酒杯,沉聲說:“多福多壽,不是錢能買得到的吧?”
郭典目光變得冷厲:“如此說來,縣太爺是一定要讓老頭子睡不著覺了?”
顧正臣將手伸出桌外,將酒杯傾斜,任由酒水傾倒在石台之上:“不是顧某不敬老,據我所知,老人多夢失眠實屬正常。再說了,生前不必多睡,死後必定長眠,郭老說是不是?”
郭典拿起拐杖,站起身來,盯著顧正臣:“我請你來喝酒,可你灑了!”
顧正臣將酒杯擱在桌子上,起身笑道:“請人喝酒,至少應該先送一份請帖。再說了,有酒無菜,我拿什麼下酒?若郭老端上三碟菜,我興許會坐一坐。
郭典明白,顧正臣所謂的“三碟菜”指的是郭家的郭傑、郭寧、郭梁三人,見顧正臣強硬,便頓了頓拐杖,哼了聲:“想吃菜,那就自己下廚吧。隻不過,我需要提醒下縣太爺,下廚切菜,可莫要傷了手。”
顧正臣抬手:“不勞郭老掛憂,我身邊還有兩個可用管家,他們廚藝不錯。”
說完,顧正臣轉身就走。
郭典盯著顧正臣的後背,冷冷說了句:“沒了灶台,可就沒辦法吃飯了。”
顧正臣放緩腳步,又停了下來,轉身看向郭典,咧嘴笑了笑:“灶台沒了,換個人來一樣可以重修灶台。若是腦袋掉了,嗬嗬,可就沒地方可以修補啊。郭老,保重!”
郭善走了過來,看著瀕臨發怒的郭典,低聲說:“大哥何必如此,昇兒已經安排了劉賢去金陵,用不了幾日,此人定會被禦史彈劾,皇帝嫉惡如仇,最恨貪腐結黨之輩,已是死局。”
郭典轉身看向遠處的風光,河流枕山而過,遠處是金燦燦的原野,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我擔心朝廷動作太慢,而顧正臣動作太快。重陽之後,他定會前往賀莊。”
郭善微微點頭,轉而道:“郭傑、郭寧、郭梁三人已經收到消息,郭寶寶在那裡交代他們如何應對。即使入了縣衙,那顧正臣也彆想問出什麼。”
郭典拄著拐杖走動著,眉宇間滿是憂慮:“此人雖是年輕,卻透著一股子傲氣,想來是有些才乾。讓陳忠等人盯緊他,不可亂了分寸。”
“大哥還請放心。”
郭善淡然一笑。
顧正臣沒走出多遠,張培就從暗處走了出來,跟在顧正臣左右。
“你不好奇我們說了什麼?”
顧正臣瞥了一眼張培。
張培搖頭:“我們是護衛,不是幕僚。不該問的,一句話都不會打聽。”
顧正臣深深看了一眼張培,微微點頭,輕輕笑了笑:“這次登山遠眺,郭家老太爺都出麵了,看得出來,他們將目光都轉移到了我身上。你說,姚鎮、孫十八他們,能把人帶回來嗎?”
張培咧嘴:“三次發牌不到,縣衙抓人,誰敢阻攔誰就是個死。他們若不想死,隻能乖乖跟著來。”
顧正臣點了點頭。
和平年代,沒幾個敢對抗官府衙役。
今日重陽。
鳴鶴山,隻是棧道。
孝義鄉,才是陳倉。
下午時分,孫十八匆匆登山,找到顧正臣之後,耳語兩句。
顧正臣抬了抬手,舉杯道:“秋高氣爽,難得一聚,飲勝。”
“飲勝。”
眾人舉杯。
而在另一側,郭虎跪在地上,看著郭典聲淚俱下。
郭典一拍桌案,大喝:“什麼,郭傑、郭寧、郭梁三人被抓了?衙役不都在這裡,誰動手去抓的?從頭說來!”
郭虎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憤恨地說:“郭傑給六老爺擺菊花宴,郭寧、郭梁也到場慶賀。宴會正酣時,突然闖入兩個衙役,拿出衙門勾捕文書、信牌,強行動手要抓走三人。郭傑一怒之下命人還手,結果,結果咱們的人斷了三隻手,郭傑也被打得半死,被人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