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已進入夢鄉,寂靜的衛營隻有火把安靜燃燒,高處哨崗上的軍士打著哈欠,長江裡也沒了燈火,船隻停靠港口。
疾馳的馬蹄擾亂了夜平緩的呼吸,如同雷點敲打大地,吵醒了月亮,睜著半隻眼窺視著來人。
“加急文書!”
軍士嘶喊,揮舞著鞭子落在馬身上。
江陰衛營地打開,軍士翻身下馬,快速朝公署跑去。
顧正臣被門外的動靜驚醒,坐起身,摘下床邊掛的劍,眯著窗外的影子問:“何事?”
“老爺,有急報。”
張培的聲音。
顧正臣鬆了一口氣,穿好衣服,淨了把臉走出門,至公署二堂坐下,馮福、莊興、趙海樓等人都已到了。
一個滿身泥土,臉上還帶著傷的軍士上前行禮:“顧鎮撫,緊急軍令。”
顧正臣接過文書,打開看去,雙眼微微眯了起來,麵色凝重地寫了回執,命張培交給軍士:“軍令已收到,你回去告訴周鎮撫,江陰衛將按聽命而動。”
軍士匆匆離開。
“周鎮撫,可是周煥鎮撫?”
馮福上前問。
顧正臣看著軍令文書,臉色有些凝重:“看來,我們要出征了。”
“出征?”
馮福大吃一驚。
莊興驚愕不已。
趙海樓、竇樵等人也有些意外,難道說吳禎總兵帶走了如此多船隻,如此多精銳,還不是海寇的對手,竟然打到了要讓江陰衛留守軍士出征的地步?
馮福接過顧正臣遞過來的文書看去,頓時瞪大眼:“江陰衛水軍移防南沙島,不惜代價阻遏海寇進入長江口?這,這……”
莊興看著說話結巴起來的馮福,也感覺這命令匪夷所思。
江陰衛水軍,軍是有的,可船就這麼幾十艘了,還是清一色的小蚱蜢船,即使所有船都上滿人,最多也隻能容納七百軍士,若加一些輜重物資,最多隻能容納五百人。
五百軍士,這要遇到海寇主力,那還不夠塞人牙縫的!
要知道海寇猖獗,勢力不小,尤其是方國珍殘部、流寇、倭寇、海賊糾集在一起,聲勢浩大。若是好對付,朝廷也不用調用靖海侯吳禎,節製數省衛所兵馬出征討伐海寇了。
句容百戶秦鬆開口道:“南沙那裡我知道,它不是島,隻是一處沙洲。雖說所處位置附近經常有海寇、運糧船,可那裡根本無法安營紮寨。”
莊興看著文書,臉色難看地問:“當真是周鎮撫發來的文書,他很清楚那裡不適合協防,連個站腳的地方都難找,緣何會下如此命令?”
馮福看向顧正臣。
顧正臣手腕微動,一枚銅錢出現在掌心中,又轉至指尖翻動:“討論與質疑軍令毫無意義,眼下最重要的是執行軍令。”
不用猜也清楚,周煥定是得知了周林挨打的消息,想害自己於死地。
雖說周煥是江陰衛鎮撫,與自己平級,可他現在跟著吳禎,是吳禎手下的參將,有權要求地方衛所協防。
若違背軍令,後果隻有一個死字。
隻能執行!
軍令如山,毫無商討的餘地。
顧正臣猛地握住銅錢,目光犀利地看著眾人,下達了命令:
“張培,去庫房支取銀錢三百貫,帶人購置大量烈酒進行蒸餾,至明日午時,要完成三次蒸餾。”
“馮福,在軍中收攏五百陶瓷罐,準備八百浸潤火油布料,其中三百布料纏繞在箭矢之上。”
“莊興,準備一批木板,拇指厚,長如船,寬為一腳,綁於船隻一側。抽江陰衛軍士二百,句容衛軍士一百,弓箭配足,長矛人手五把,盾牌帶上……”
“趙海樓,將不出征的句容軍士背包分給江陰軍士,準備十日口糧……”
馮福、莊興等人吃驚地看著顧正臣。
眼前的顧正臣哪裡還有半點文官的影子,他更像是一個躍躍欲試,初出茅廬的小將,臉上沒有半點畏懼,反而帶著渴望。
軍令清晰,分配到位,麵麵俱到,透著一種老成,似乎戰場對他而言,已不是什麼稀罕事。
顧正臣想起了沐英、沐春、五戎等人,兵棋推演他們教會了自己很多,後來與徐達促膝長談時,徐達更是教會了顧正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