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微微搖頭:“顧先生做事往往有著很強的目的性,他不會無緣無故突然上這麼一份文書,尤其是,這種文書不應該夾雜在遠火局的文書裡麵。”
沐英看向朱標,尋思了下問:“太子的意思是,顧先生是在用遠火局進展的捷報文書,來穩住陛下的情緒?”
朱標沒有回答。
不過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
遠火局取得進展,這是功,是高興的事。
顧正臣沒必要在功勞文書之外,添加一份主張性的文書送過來,他完全可以安靜地等待朝廷的賞賜。
該嘉獎的時候,事不能多,更不能節外生枝,顧正臣很明白這個道理。
可偏偏,他節外生枝了,這一個枝還生得莫名其妙,令人看不懂。
朱標看向秦鬆,緩緩地問:“你不要告訴孤,顧先生什麼都沒交代?”
秦鬆看向朱標,敬佩眼前的太子。
他沒有問什麼,就推測出了顧指揮僉事另有所圖!
秦鬆恭謹地低下頭:“回太子,顧指揮僉事並沒有交代什麼,隻是說他最近抓了兩個蘇州府,吃不下去飯的流民,準備將其送回蘇州府。”
“蘇州府的流民?”
朱標轉眼之間就想明白過來,什麼大明子民的共同身份,什麼同呼吸共命運,感情全都是為蘇州府減輕稅賦做的鋪墊。
人家說事,饒兩個彎就夠了,顧先生說個事,竟然繞了十八個彎還沒露出真容,隻看文書不知事,恐怕怎麼也聯想不到蘇州府去。
朱標明白了顧正臣到底是為了什麼,也清楚他為何不在文書裡提到這件事,因為他不想背鍋,他想讓自己背……
沒辦法,自己是大明太子,這個鍋不背都不行。
朱標與沐英、秦鬆商議一番後,入宮求見。
華蓋殿。
朱元璋看著麵前的三人,一個是兵部員外郎楊基,他被升任為山西按察司副使,一個是監察禦史答祿與權,升任廣西按察司僉事,另一個則是光祿寺的呂本,升任為北平按察司僉事。
調任文書是昨日發出,明日便是他們出京時間。
朱元璋在三人臨出金陵之前,招來三人,特意叮囑:“你們三人此番上任地方,務求整肅紀綱,澄清吏治,處事時,毫忽須謹。善雖小為之不已,將為全德;過雖小積之不已,將為大憝……”
答祿與權、呂本等人連連保證。
朱元璋清楚,燎原之火,一開始也不過是如蠟燭一般細微,人若不謹慎,很可能會釀成大禍。
警告一番,權作送行。
在三人離開之後,內侍進來通報。
朱元璋聽聞之後,命三人入殿。
朱標行禮,上前喊道:“兒臣恭賀父皇。”
“嗬嗬,句容衛的人來了,想來是顧正臣送來的喜報吧?”
朱元璋笑道,揮手讓三人起身。
朱標送上文書:“父皇,顧先生說,遠火局研究取得進展,目前已將三十步破甲的火銃,改進至八十步破甲。”
“如此神速?”
朱元璋有些震驚。
要知道火器的應用已經很長時間了,老朱自己的軍隊也用了十幾年,就沒出現過如此大的改進與突破,可自顧正臣創建遠火局之後,這才幾個月時間,他竟然做到了這一步?
沐英稟告:“顧先生特意派了句容衛千戶秦鬆帶火銃、火藥與鉛彈前來,臣將火器交給了五戎保管,他在殿外等候。”
朱元璋迫不及待,讓五戎進來,看著眼前的顆粒火藥,與一顆顆鉛珠,看向秦鬆:“果能八十步破甲?”
秦鬆強壓緊張,道:“陛下,句容衛進行過三十輪以上測試,八十步破甲不成問題。隻不過……”
“不過什麼?”
朱元璋追問。
秦鬆連忙說:“隻不過,顧指揮僉事很是不滿意,讓匠人再努力一把,還說,不能百步破甲乃至百五十步破甲,就是沒用的燒火棍,眼下遠火局的匠人正在努力優化與改良。”
朱元璋嗬嗬笑了起來:“這小子倒是認真,隻不過欲速則不達,操之過急也不是個辦法,讓他莫要煎迫匠人過甚,朕給他的時間還多。”
“臣定將陛下的話帶到。”
秦鬆喊道。
朱元璋滿意地點了點頭,因為天色已晚,不好測試火器射程與殺傷效果,便命人收起來,明日安排測試,然後看向朱標:“說吧,你們一個個愣著不走,總不至於是為了火器的事,顧小子還有什麼事?”
朱標暗暗心驚,看來什麼事都瞞不過父皇的眼睛,連忙將另一封文書送上:“父皇,顧先生提出主張,希望將大明作為一個烙印,烙在每一個大明子民的身上,讓每一個人在喊出‘我是大明的子民’時,頓感驕傲與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