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震凝眸看著顧正臣,就是這個年輕人,自去年中秋橫空出世後,便一直風頭無兩,身在金陵之外,金陵卻有著他的諸多傳說。
前兩日的寶鈔十策,令自己受益頗多,很顯然,顧正臣極通寶鈔學問,知曉其中至理。
隻是,寶鈔的設計問題,百官未必同意。
寶鈔過小,比元廷寶鈔還小,這顯然令文臣武有一種丟了顏麵的感覺。
很多人都在說:大明的東西,怎麼能比不上元廷的東西?
宮人效率很高,搬來五個大箱子,裡麵全是書。
顧正臣隨手拿起一本厚重的書,看了看其寬長,走向劉仁,遞了過去:“若設計為如此大的寶鈔,劉尚書認為可好?”
劉仁接過,用手量了下,見書有兩個巴掌長,一個巴掌寬,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大才像樣子。”
顧正臣微微點頭:“這書大概有四百頁,若這是價值一百文一張的寶鈔,便是四十貫錢,然否?”
劉仁點頭:“沒錯。”
顧正臣看著劉仁:“收起來。”
“什麼?”
劉仁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顧正臣不苟言笑,再言道:“麻煩劉尚書將這四十貫錢收起來。”
劉仁看著眼前厚厚一疊書,這玩意怎麼收,這也塞不進袖子裡去啊,再說,袖子裡的口袋也沒這麼大,書又不好折疊,即使縫製一個更大的袖子口袋,這放進去,原本清風飄逸的袖子,豈不是沉甸甸的,任誰一看都知道裡麵有東西?
顧正臣見劉仁無法安放一本書,隻能拿在手中乾著急,便轉身對朱元璋說:“陛下,這就是寶鈔為何要小一些的緣故。朝廷推行寶鈔,所考慮的重點是便民便商。若行寶鈔而不便民,不便商,又何必推出寶鈔?”
“若寶鈔過大,那攜帶千貫錢,豈不是要搬運這等大箱子,帶著幾百斤重的箱子上路,這和帶一大堆銅錢上路又有何區彆?要簡便,就突出簡便,寶鈔是日常所用之物,唯簡便得人心。”
“一派胡言!”
一聲糯糯的聲音傳來。
顧正臣皺眉,轉身看去,原是七品禦史,哦,這不是在句容衛外丟了牙齒的嚴鈍嗎?
監察禦史嚴鈍盯著顧正臣,恨不得弄死他,沒了牙齒,自己吃肉吃不得,每日喝粥,說話都有些漏風,若不是陳寧力保,估計自己此時已經被趕出禦史台了。
“陛下,臣彈劾句容知縣顧正臣一派胡言!自宋至元,不見任何小型寶鈔。寶鈔務求大以彰顯朝廷威儀,豈可嬌小惹人笑話?”
嚴鈍憤然喊道。
人雖憤怒,可說話的聲音著實有些不太好聽,時不時走音。
朱元璋不置可否。
顧正臣當即走向嚴鈍,看著畏懼後退的嚴鈍,冷冷地說:“在嚴禦史眼中,朝廷威儀存在於大的紙張裡,可在顧某眼中,朝廷威儀存在於禮樂之中,存在於規矩之中,存在於使臣之中,而不存在於某一件具體的物件之上!”
“難道說,嚴禦史看宋之交子,看到了宋的威儀,看元廷之寶鈔,看到了元的威儀?可笑之至!朝廷賦予寶鈔的是銀銅等價,你沒要求過在銀錠、銅錢裡寫上朝廷威儀,也沒嫌棄過銀銅過小,緣何在寶鈔上卻如此斤斤計較?”
嚴鈍抬手,毫無禮貌地指向顧正臣,可如何都無法辯解。
這是事實,元廷也好,宋廷也好,寶鈔之上就那麼點東西,和朝廷威儀實在是扯不上什麼關係,當寶鈔貶值到無人問津的時候,被人丟到火堆裡也不是沒有。
顧正臣將目光從嚴鈍身上移開,轉身看向禦史台的陳寧,直截了當地問:“陳禦史大夫,你若想說話,出班就是,找一個牙口不好的人代言,是不是有些苛刻下屬了?”
此話一出,陳寧冷麵,滿殿皆驚。
「今天家中有事耽誤了,隻一更,還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