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很無語,那匠人擺明是有心臟病或其他疾病,怎麼能怪到自己頭上來?
說自己鞭打匠人,這是誰胡編亂造的,老子是拿鞭子出入過寶鈔提舉司,那是因為騎馬去的,不帶馬鞭我帶啥?
顧正臣都沒自辯,費震先一步上書,說明寶鈔提舉司內匠人良好,並不存在鞭笞之事,更沒有奴役匠人,不將其當人這回事。
在這件事上,費震還是站得住的。
隻是費震錯誤低估了這次反撲的力量,甚至連顧正臣也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演變成了步入官場以來最大的危機!
一個打漿的寶鈔提舉司匠人跑到禦史台狀告顧正臣,聲淚俱下,指控顧正臣毆打自己,脫下衣襟,令人恐怖的傷痕觸目驚心。
禦史梁籟緊隨其後上書,彈劾顧正臣人麵獸心,驅使匠人如同牲口,不配為地方父母官,不配為副提舉……
這兩個監察禦史與顧正臣有直接的仇怨,畢竟牙齒是被顧正臣打掉的,嘴裡就口水多了,既然找到機會,肯定會朝顧正臣吐幾口的。
事態發展到這裡,朱元璋並沒有在意,顧正臣什麼人,在寶鈔提舉司乾了什麼,費震說得很清楚,連司禮監出去的大匠都說顧正臣的好話。
再說了,就沒聽聞過他惡意毆打、鞭笞過任何人,相反,在句容衛為了幾個軍士,自己還領了一些鞭子。
這樣的人,不可能虐待苛責匠人。
可朱元璋的不理睬,並不能堵住官員的悠悠眾口。
吏部主事蕭仁公然站了出來,在朝會之上彈劾顧正臣,言說天下財富皆有定數,唯句容一縣,以財養官,散財養民,以財推教化,其用詭譎不可測之法,奪不義之財,聚於句容,散於句容,唯富一地,虧饋天下。
甚至連顧正臣接受佛門、道門錢財,勾結佛道之事都給抖了出來,直言顧正臣貪汙!
牽涉到貪汙之事,那刑部就不能不過問了。
刑部郎中李觀站了出來,上書請求嚴查顧正臣,在文書中寫上了這麼一句:“顧正臣為任句容,治理大案,功績昭然。可微臣聽聞,前縣丞劉伯欽因罪而身死,然顧正臣卻霸占其女劉倩兒為家奴,金屋藏嬌,試問,罪臣之女豈能侍奉清廉之臣,若不除之,禮製將崩!”
劉倩兒!
這個不起眼的女子,終於成為了捅向顧正臣的刀子。
對於朝廷中的動態,顧正臣一清二楚,費震也好,沐英也罷,甚至是老丈人張和也聽到了消息,不由得擔心不已。
對於劉倩兒,顧正臣自是問心無愧,可架不住人惡心揣測,哪怕是沐英當麵駁斥,也會被人一句話擋回去:
夜色之中,你豈知他家閨房趣事?
李觀的彈劾看似不起眼,卻擊中了要害。
罪臣之女是不能成為官員內室的,哪怕是小妾也不行。
在朱元璋的觀念裡,罪臣之女是賤人,當官的不能娶進門。如果娶了,睡了,那就是自甘墮落,自甘下賤,不僅壞了規矩,破壞了官員禮製,還不要臉,弄不死也得弄殘了。
隻是,李觀選錯了人。
劉倩兒是何許人,朱元璋是知道的,顧正臣沒有任何隱瞞地報告過,何況顧正臣成婚之後帶張希婉去了句容,並沒有帶劉倩兒,相反,劉倩兒一直留在金陵做買賣之事,顧母將其作為女兒一般看待。
刀子刺了出去,遇到了老朱的盾。
李觀一擊不中。
而刑部侍郎王中立站了出來,轉而彈劾顧正臣貪汙,其收受佛、道錢財,私分縣衙庫銀,為官卻經商謀利,不知家產幾多,當嚴查以正視聽。
貪汙這種事鬨起來,不調查個水落石出,彆想脫身,像費震這種清廉乾臣,地方知府,就因為幫人寫個墓誌,錢都沒落自家手裡,直接買了米送給窮困之家,這樣的官還被抓到金陵,一查兩個月。
現在顧正臣可能貪了,而且數額怎麼看都不在少數,這種奸貪元凶,怎麼滴也得抓起來審訊個半年一年的,查清楚了好推出去剝皮。
聲勢越來越大,禦史台在前麵奔走疾呼,刑部在後麵遙相呼應,中間還有戶部暗中支持,中書省裡麵,胡惟庸沉穩如山,隻不過嘴角掛著的笑意太過明顯,目光中閃過狡黠之色。
顧正臣,你露出了破綻,你想動官員的利益,那不好意思,你會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