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是約定俗成的,鐵打的地牢,流水的囚犯,誰都遵守點規矩,輪到自己倒黴時,也能留個活路。
再說了,大明天下,唯一一個擁有殺人權力的,能勾決死亡的,隻有皇帝!
私自下命令除掉罪犯,尤其是官員,有影響力的官員,這不僅是對皇權的蔑視,更是代行皇權,沒有幾個人敢以皇帝自居,在沒有定罪之前將人秘密弄死。
若有,要麼是手段特彆高明,要麼是自信過頭,自認為足以善後,亦或是皇帝不管事。無論是哪一種,破壞這種集體約定的人,通常都沒什麼好下場,因為他威脅到了所有人。
朱元璋清楚其中的門道,自是不相信顧正臣會在刑部會什麼問題,現在五戎過去了,更不會有什麼危險。
“重八,寶鈔提舉司的事顧正臣出力最多,緣何事尚未成,便將他送到獄中?”
馬皇後有些不解。
朱元璋拿出一份文書,深深看了一眼馬皇後:“妹子問得有些多了。”
馬皇後淡然一笑:“我看顧正臣和沐英一樣,都是自家孩子。何況我是皇後,母儀天下,現如今孩子出了事,當母親的過問幾句,當真多嗎?”
朱元璋拿馬皇後沒法子,隻好低頭審閱奏折。
馬皇後見朱元璋不說話,也不便追問過甚,引起朱元璋的反感,便行禮準備離開。
“不成器!”
朱元璋沉聲說了句。
馬皇後轉過身看向朱元璋,他似乎隻是在念奏折上的話,不過顯然,這句話意有所指。
不成器?
這是罵人、責怪的話,還是什麼意思?
馬皇後轉念一想,便明白過來。
不成器,是因為玉不琢。
顯然,這是朱元璋對顧正臣的一次考驗,一次磨煉,一次雕琢。
馬皇後輕鬆離開。
既然是雕琢,那就多雕琢幾個吧,太子也該雕琢的穩重點,沐英也該雕琢的冷靜點。
刑部地牢。
趙一悔靠在牆壁上,看著安然入睡的年輕人,目光中滿是疑惑。
但凡進地牢中罪囚,無一不是身負大案,除了老弱病殘,基本上就沒有幾個能免去枷鎖或鐐銬的,甚至兩個一起戴著。
可眼前的家夥,既無枷鎖,也無鐐銬,渾似來到的地方不是大牢,而是舒適的房間,就這麼酣睡起來!
“好是奇怪的年輕人。”
趙一悔有些好奇。
喊冤聲再一次響起,獄卒吵吵嚷嚷,推搡著一個人走了過來,這個家夥沒有戴枷鎖,倒是腳上嘩啦啦作響。
牢門打開,五戎被推搡了進去。
五戎看了一眼趙一悔,便走向顧正臣身旁,俯身看去,喊道:“顧先生,這地方你也能睡得著?”
顧正臣眯著眼,看清楚了五戎的容貌,坐了起來,看著五戎腳上的鐐銬,笑道:“讓我猜猜,你這是打了人了,還是偷了東西了?”
五戎敬佩不已,坐了下來,在趙一悔震驚的目光中,輕鬆將鐐銬解開,隨手丟在一旁,真誠地說了句:“我和你一樣,都是被冤枉的。”
顧正臣笑了。
都是被冤枉的,不同的是,自己是被一群人冤枉到這裡來的,而五戎,則是被沐英坑來的。
不成想沐英還會來這一招。
“你是怎麼讓他們將你送到我這個監房來的?”
顧正臣問道。
五戎聳了聳肩,湊到顧正臣身旁,低聲說:“獄卒之中,有檢校。”
“哦?”
顧正臣明白過來。
這是檢校安排的,不,是老朱安排的一場戲。